楚依依在王家村過了將近兩個月的安生日子。

    她每十五日釀一批酒，再拉去縣裏賣，順便把劉張氏那一批酒收入空間，靜待十五日之後賣出。

    短短兩個月，酒價大漲，楚依依的收入竟然高達二百多兩銀子。

    期間楚老二一家懷疑了幾趟，卻也只訛走了幾壇還沒進入空間的糯米水。

    劉桂花也學楚依依的樣子，拉著牛車進縣裏賣。

    可她釀出來的東西比醋還酸，壓根沒有老闆肯收。

    楚依依清點好懷中的二百多兩銀票，心滿意足的將這些東西塞進空間，鑽進被子裡。

    她打算賣完剩下的最後一次就離開王家村。

    王家村雖好，終究空間太小，伸展不開。

    謝雲寧吹了燈，靜靜地望著楚依依的側臉。

    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似乎發著光，帶著一道粼粼的波痕。

    然而楚依依只覺得心裏難過，她總覺得，謝雲寧心裏裝著事情。

    她伸手輕輕戳了戳謝雲寧：“你在想什麼呢？”

    “想你。”

    謝雲寧沒撒謊，也沒敷衍，他心裏想著的確實是楚依依。

    上輩子的楚依依鮮活、可愛，眼睛裏麵卻總帶著悽楚。

    今生的楚依依愛笑，狡黠，那些悽楚可憐被一掃而空。

    謝雲寧在想，若是他有一天真的離開了，楚依依會變嗎？

    楚依依在被子裡晃了晃，一隻腳塞在謝雲寧的被窩裏。

    她的腳纖白細長，卻帶著一絲粗糲的繭子。

    蹭在謝雲寧的小腿上，酥酥麻麻的。

    楚依依心想，她攢了好多幸運值，光是從謝雲寧身上無意識薅來的，就有一萬多了呢。

    這一萬多，她不知道要買什麼，只往空間裡面種滿了草藥。

    如今的空間裡藥香瀰漫，連帶出來的酒上也帶著隱隱的清苦氣息。

    謝雲寧試圖開口，假如，楚依依能喜歡他呢？

    哪怕只是一點點。

    也許她也願意跟他一起走呢？

    他試著張了張嘴：“我也許要稍微離開一段時間。”

    楚依依不解：“去哪？”

    謝雲寧說不出口，他想去雲州，想進邊關，可那些地方要麼苦寒要麼朽壞。

    他怎麼能帶著楚依依一起冒險。

    楚依依思索片刻：“我打算十天後離開王家村，你覺得怎麼樣？”

    “嗯？”

    謝雲寧傻眼了，他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直接擊昏。

    楚依依要走？

    “你想去哪？”

    楚依依心想，她也不知道想要去哪，大概只是想要跟謝雲寧待在一起。

    “要不咱們去雲州吧，我嫁進門這麼久了，也應該給公爹上柱香。”

    她剛說完，溼漉漉的臉頰就埋進她懷裏。

    謝雲寧悶悶的應了一聲。

    他想說，埋在雲州那個其實不是他爹。

    謝文正一家的的確確死在了雲州。

    可他如何也說不出口。

    楚依依戳戳謝雲寧：“你去過京城嗎？”

    她的腳還搭在謝雲寧的小腿上，暖烘烘的感覺傳遍她全身。

    若有朝一日，楚依依想要回京城看看。

    她還沒來得急報復三皇子和安國公府，怎麼可能安心。

    謝雲寧還埋著頭，一股甜香縈繞在他四周。

    他渾身上下都在發燙，他卻不捨得鬆開手。

    “去過。”

    何止是去過，他的前半生根本就是在京城長大的。

    前世今生，謝雲寧在京城的日子，加起來已經超過二十年。

    楚依依抿著唇笑，眼底生出一絲狡黠。

    “等咱們有錢以後，就去京城看看吧。”

    楚依依想知道，今生的太子沒了虎符，還能登上皇位嗎？

    還有三皇子，他又在密謀些什麼。

    “好。”

    不經意間，楚依依已經沉沉睡去。

    謝雲寧輕輕拍拍楚依依的後背，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抱著她。

    楚依依又開始做夢了，她夢見了京城裏麵的大雪。

    京城是不經常下雪的，那一年，皇城腳下堆積了半人高的積雪。

    京城周邊都發了饑荒，楚依依賣身進安國公府，僥倖留下一命。

    飢寒交迫的流民乞丐一個個死在皇城之前，橫七豎八的屍身倒滿在大雪之中。

    安國公府老太君最是心善，看不得窮人捱餓，於是帶頭施粥。

    楚依依也被拉去幫忙，卻因為倒黴，一不小心在大雪天裡迷了路。

    她被一夥髒兮兮的乞丐圍困在巷子裡。

    為首的乞丐嘰裡呱啦的說著些她聽不懂的話。

    巷子最深處死了一個婦人，四肢僵硬，身無寸縷，渾身青紫發黑。

    楚依依嚇得轉身就跑，卻被那群乞丐給圍住。

    一雙雙因為飢餓而凹陷下去，發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楚依依。

    她張了張嘴，叫不出聲。

    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楚依依被那人像抓小羊一樣從地面上抓起來，抱進懷裏。

    楚依依耳邊滿是呼呼的風聲。

    那人身上瀰漫新鮮的黃沙和馬匹的氣息，中間夾雜著一絲異樣的清冽。

    他一臉大鬍子，看不清眉眼，只一雙眼睛格外的亮，彷彿盛著漫天星子。

    他將楚依依放在安全處，又縱馬而去，沒留下半句話語。

    他身上穿著皮甲，似乎是個將軍。

    楚依依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那身皮甲的樣式。

    後來她才從別人口中打聽到，那是西北軍。

    楚依依心臟狂跳，這是她上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心動。

    夢中的楚依依翻了個身，兩條腿全搭在謝雲寧腳上。

    她的腿纖白細長，蹭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

    謝雲寧忍不住嘆了口氣：“別鬧，又夢見什麼了？”

    夢中的楚依依沒有聽見，她抱著謝雲寧輕輕蹭了蹭，唇角不經意間擦過謝雲寧的喉結。

    謝雲寧猛地嚥了幾口口水，猛地翻過身去，把臉死死地壓在枕頭裏。

    他心跳如鼓，卻無處發泄。

    謝雲寧勾了一絲楚依依的長髮，纏繞在指尖。

    “你怎麼還沒長大。”

    楚依依沒有聽見。

    窗外是漆黑一片，王家村裏只有少數的人家點了燈。

    一輛馬車吱呀呀從山路小徑上碾過，中途撞到了好幾次石頭，把裡面的人顛得七葷八素。

    林錦兒好不容易租了一輛華貴的馬車，用來證明，她纔不是什麼戴罪之身。

    這車可足足值十五兩銀子呢！

    可沒想到，王家村這爛路顛得她渾身上下要散架。

    林錦兒忍不住掀開竹簾，望著遠處的後山。

    後山上一片漆黑，楚依依一家早睡了。

    林錦兒咬著唇，眼中滿是怨毒，她明日就要讓楚依依看看，誰纔是真正的錦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