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消失的一切和那漫天的黃沙來得毫無預兆。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黃沙，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顧玖是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問了一個問題而已，沒有答案反而來了這麼一出。

    纔剛這麼一想，一個空靈又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是……第一城！”

    這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顧玖想了想才意識到這是那冒牌貨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看向陸則想要看看他的意見，卻發現陸則也變成了黃沙的一部分，直接就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本能地，她撲上去想要抓住她，但最後她也只能讓那黃沙從手中劃落，什麼抓不住。

    “陸哥！”顧玖下意識就喊出聲來，好像這樣就能把陸則喚回來。

    實際上還真的有人迴應，卻不是陸則，而是那頂著姬如晴模樣的冒牌貨！

    顧玖立即激動起來，“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把他們送去哪裏了！”

    顧玖是真的止不住的慌張，這發展跟她預料的完全不一樣，而且完全無跡可尋！

    她現在真的感覺到自己腦子成了一片混沌了。

    但是現在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她無法再依靠陸則，她得冷靜下來才行。

    她努力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切，最後定格在那一句，“我是第一城”上。

    突然間，一個念頭直衝靈臺，她不禁瞪直了雙眼，詫異道，“你是宅靈？！”

    “姬如晴”含笑點頭，“你終於想到了。”

    顧玖得到答案以後更震驚了。

    所謂宅靈便是一個住宅衍生的靈體，和陣靈相似卻比陣靈更難出現！原因無他，修士洞府很少弄成宅邸，而且宅邸要成靈的條件相當苟刻，更別說是一個城了！

    但結合她剛剛說的話，以及她的行為，這一點卻是無可否認的。

    唯有宅靈能在自己的領域之內讓人毫無所覺地替換掉其中的人事物！

    這便是宅靈！

    只是，這第一城若有宅靈庇護，又為什麼會衰落至此？

    顧玖不解，下意識問出了聲。

    卻見“姬如晴”的臉上露出了苦笑，卻沒有細說，只輕描淡寫道，“不過是人性本貪罷了。”

    顧玖見狀也不想痛戳她的傷心事，更想要知道同伴的下落，“你把我的同伴送去哪了？為什麼要送走他們？”

    換言之，為什麼要單獨留下她？

    必定是因為她的身上有她需要的東西。

    “你很聰明。”“姬如晴”看出她的心思，不由得稱讚一聲，而後便道，“你可以放心，你的同伴沒有事。我只是想要拜託你一件事。”

    顧玖微微皺眉，她不太懂，這宅靈有什麼事要拜託自己，而不是拜託明顯更強大的陸則呢？

    這種感覺又像是那鏡中羅藤。

    纔剛這麼一想，她便發現宅靈的模樣從姬如晴變成了鏡中羅藤！

    這變化僅在眨眼間，顧玖都驚呆了。

    而後她心念一動，腦海中浮現出管家的模樣，而宅靈也隨之變成了管家。

    不知怎的，顧玖突然間想到一個很可怕的猜測，她的嗓子都因此都變幹了，“城裏的人，都是你？”

    那裏頭的人事物全都是假的？

    宅靈歪著頭看著顧玖，“你怎麼想到的？”

    她應該沒有暴露啊！

    這句話已經相當於是預設了！

    顧玖那惶恐的心瞬間就定住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想留住他們啊！”宅靈理所當然道，“我不能看著他們就那樣離開。”

    他們？

    顧玖瞬間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他們沒死？！”

    宅靈搖了搖頭，“他們死了。”

    說著，他的手伸了出來，微微張開，露出在裡頭眨動的星點。

    每一個星點都是一個元神，這些星點都是相當黯淡的模樣，看樣子像是快要潰散了。

    顧玖見狀不禁籲出一口氣。

    她突然間明白到為什麼宅靈要留下自己了。

    她要拜託的事，是要送這些人入輪迴吧！

    她並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那些不時出現的小謎題在這個時候也不重要了。

    生死麪前，自是大義為先。

    “你可以救救他們嗎？”宅靈輕聲道，他看著那些星點，如同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那般溫柔。

    顧玖點頭，當下，額間的鳳凰真印瞬間觸發，佛光乍現，跟著那鳳凰真印一同降臨！

    這便是宅靈留下顧玖的重要原因——她與佛有緣！

    強大的佛光如同甘霖一般滋養著所有元神，那些黯淡得像是要潰散的元神都變得明亮了起來，而後越來越亮，跟隨著那佛光飄向遠方。

    那便是他們該去的方向。

    宅靈欣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卻沒發現顧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了。

    因著那佛光引領著顧玖的元靈，每一個潰散的元神都遺落了一些記憶碎片，而那也都掉落到了顧玖身上。

    她終於知道這明明都能衍生出宅靈的第一城是怎麼沒落的了。

    一切都與城主有關。

    最開始的城主，是神花仙靈幻化而成的。

    她不忍看到那麼多人在沙漠裡艱難求生，於是以自己的神力為基築建出一座城池。

    她從開始什麼都不懂，到漸漸地明白怎麼樣帶領大家生存得更好。而這一切都歸功於她的愛人。

    是的，她愛上了一個人。

    而一切的悲劇也源自於此。

    她是神花之靈，天生天養，長生不老，而她的愛人就算再怎麼修煉，也比不上她。

    他總是會老的，會變得醜陋，會漸漸變得配不上她。

    這並不算什麼，那人既然能被天生純淨的神花吸引自然也是純良之輩，縱然心裏偶有怨懟最後還是會剋制住。

    如此二人的日子還算是和和美美的。

    但是，隨著他們的強大，隨著這城池變得興旺，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他們的生活便不復從前的簡單，反而多了不少危險。

    不僅僅是來自外界的，更有來自內在。城主的不老不死早就被人看在眼裏，於是趁著某次城主抵抗風沙後力有不逮之際，他們做出一件無比可怕的事情——囚禁城主。

    既然事情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們也避諱了，就要得到城主不老不死的秘密！

    城主從來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但當那些人拿她的愛人來威脅她的時候，她屈服了。

    而當發現這一切只因她是神花仙靈後，那些人直接就瘋了，竟將城主夫人分割而食！不僅如此，爲了平分罪孽，那些人還將城主夫人的血肉混到人人都必須用到的水源裡，要把整個城都拖下去！

    失去了城主的男修以生命為詛咒，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但那些人吃下了城心的血肉後確實變強大了，都沒有出事。唯獨想要當城主的人出事了。

    而後他們費盡心思抹殺掉城主的概念，將整個第一城一分為三，聯合管理。

    如此便成了顧玖等人所在的第一城。

    姬長命和管家都曾是那男修的徒弟，所以他們一拍即合，潛伏起來要為師父報仇。至於姬如晴和羅藤，其實都是神花仙靈的部分所化，只是她們的記憶都因為男修的殞命發生了變化，便誤把姬長命當作了那個男修，而那去世的夫人自然就是她們心心念唸的人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已經不可追憶了，但這第一城會淪落至此想必內戰很是嚴重。

    不過一瞬，顧玖已經將這些資訊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越是明白，她的眼淚就越是止不住。

    那些人是有多狠心啊，竟然那麼殘忍地將一個生靈分割而食！

    而那些爲了城主而奮鬥的人又是多麼的努力，只爲了報仇！

    顧玖驀然想起自己先前在祭壇處超度的那些魂靈。

    那些，就是曾經殘害城主的人。

    她竟然超度了那些人？！

    她後悔了！

    驀然間，她想起了當時佛國的提醒，她當時怎麼就不想清楚呢！

    那些人，不配！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忽然間一股暖意在臉上綻放。

    顧玖睜開迷濛的雙眼，纔看到宅靈在溫柔地給她擦著眼淚。

    “為什麼哭？”宅靈不明白。

    她覺得事情挺好的，她強留了那些魂靈那麼久，努力地用自己的靈氣去滋養他們，到現在已經是力有不逮了。

    她必須放他們離開。

    幸好，幸好她最後還是遇到貴人，也算是一樁好事了。

    “因為，他們太慘了。”顧玖向來就是容易共情的人，此番與魂靈相接更是直接體會到那些人的心境，更是感同身受了。

    沒說的是，她還超度了那些壞人。

    她的眼淚如珠子一般掉落，哭得梨花帶雨般，煞是好看。

    宅靈下意識地冒出一句“姬如晴”式的話，“你這樣真好看。”

    顧玖一聽，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了。

    宅靈不解了，看向身後，“你說她這是怎麼了？”

    說話間，原來這四周的黃沙漸變稀少，顯露出各人的身影。

    韓勇、張超和張越皆是倒下的狀態，陸則卻還是站著。

    一聽到宅靈的話，陸則便看向顧玖，只覺得她像一隻小花貓，可憐可愛又有點好笑。

    “別哭了。”

    沒想到，聽到陸則的聲音，顧玖哭得更厲害了，下意識地就撲到了陸則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