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忱閃了閃眸子，扯出一抹笑意來，“你送我去私塾，記著我一日三餐，先生說，這世上會待我這樣好的只有至親。”

    “可……長姐也是至親。”

    “不一樣的。”晏忱低垂著眸子，又重複了句，“長姐和孃親是不一樣的。”

    姐弟可不能光明正大的阻攔她的婚事，兒子這個身份，光是喚她聲孃親就擋去她大半的桃花，還是當兒子好！

    溫韞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得晏忱是被人拋棄過，心裏敏感，便越發心疼他，揉了揉他腦袋，“都隨你，反正咱們阿忱開心就好。”

    晏忱微微眯起眸子，唇角揚起，享受著她手掌傳來的溫熱力量。

    趁著天色還早，溫韞去了躺藥鋪，晏忱要跟著，溫韞想著反正無事便隨他了。

    出來時，順帶從府裏帶了兩個小廝，把藥鋪受潮或參假的藥都搬了出來銷燬。

    門外的牌匾也取了下來，換成俞記藥鋪。

    翌日一早，溫韞親自去採購藥材，又招工人，等藥鋪重新開張，已經是七日後了。

    溫韞換了身輕便的男裝，讓人擺了張桌子，坐下問診，藥鋪新開張，免費問診取藥七日的訊息傳出去，門口便很多聚集了很多人。

    如春安頓著眾人排隊，前來的大部分是梨花鎮比較窮苦的人家，平日有些病痛也都拖著不敢請大夫，今日聽說這樣的好事自然就不想錯過。

    “您身體無礙，只是肝火旺盛、外邪入體，我給您開個清肝明目的方子，您去那邊取藥就是了。”溫韞說完，提筆寫下方子遞給他，繼續道:“下一位。”

    跟前坐下一道身影，瑩瑩玉手放在脈枕上，溫韞剛要搭上她的脈搏就被她握住手，

    “溫大善人，這都問診一上午了，連口熱飯也忘了吃，難怪外頭的人如今都要說你是聖人轉世呢！”

    “清芷？”溫韞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我家小姐這是怕溫小姐把自己餓著了，特意來送些吃食的。”一旁的竹月笑著開口。

    這會兒正是用膳的時間，若不是林清芷忽然出現，溫韞都還沒感覺到餓，放下帷幕，進了內屋，竹月擺上飯菜。

    溫韞一邊吃著，一邊抬頭看了眼林清芷，“你今日氣色倒是不錯。”

    林清芷打趣道:“虧得你那天的幾副藥，我今兒這不是來報答你了？”

    溫韞放下筷子，正色道:“清芷，讓我替你把脈吧？你我如今也算是閨友一場，你若信我可以隨時找我，我定會盡力醫治好你的。”

    “阿韞，你不懂……”林清芷的情緒忽然低落了下來，眼眸裡瀰漫着一層哀傷。

    “你若願意，可以告訴我。”溫韞柔聲開口。

    “我有一個……藏在心底很久的人。”

    良久，溫韞才聽見林清芷溫柔的聲音，“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他身子不好，常常蓋著錦被坐在輪椅上，一手拿著暖爐，一手拿著書籍，

    我卻靜不下來，總央求著他陪我玩，他也總是耐性極好，不論我如何任性他始終是溫文如玉，後來年歲漸長，兩家人為我們定下婚事。”

    林清芷微微牽起唇角，眼眸裡都是笑意，那些過往像冬日一股暖陽填滿了她心尖。

    “那後來呢？”溫韞輕聲問道。

    “後來……”林清芷眸色輕顫，笑意漸漸消退，“後來遇刺，我受了傷，他也病情加重，我醒來之後就被到梨花鎮養傷，再沒見過他。”

    除了眼底偶爾涌動的情緒，林清芷平靜的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她垂著眸子笑了笑，“阿韞，三年了，你說他如今可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溫韞握住她的手，柔聲開口，“其實你爲了救他才受傷的對嗎？”

    林清芷訝異的看了眼溫韞，隨即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阿韞，當日我與他坐在馬車裏，刺客是衝着他來的，我來不及多謝，只一心不想讓他收到傷害。”

    “所以，爲了他不顧自己性命的你，他又怎會忘記？清芷，你不願讓我醫治，是怕病好回去再見到他，你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對麼？”

    林清芷垂首預設，竹月在林清芷身後跟著落淚，“溫小姐不明白，那位公子是極顯貴的人家，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當年是公子陪我家小姐去上香途中遇刺，小姐一直覺得是自己害了他纔不肯醫治，我家小姐到梨花鎮養病也是林家怕公子那邊的人遷怒。”

    說是養病，實則是罰，罰她連累那位公子病情加重。

    可明明她家小姐是替他擋了一劍。

    竹月替自家小姐委屈，更心疼她這三年吃的苦。

    “竹月，休得胡言。”林清芷冷著訓斥道，她起身朝溫韞開口，“阿韞，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來看你。”

    溫韞皺了皺眉，還想開口勸她，門外傳來如春的聲音，“小姐，門外有位姑娘似乎病得不輕，您快瞧瞧她吧！”

    溫韞只好改口朝林清芷道:“那我改日去看你。”

    小廝把人抬了進來，小姑娘臉色起滿了紅疹，意識不清，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溫韞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白祁，去取盆水來，其他人都出去。”溫韞替她把完脈，臉色便越發凝重，“這是天花。”

    “什麼？！”

    如春臉色變了變，天花可是會傳染的，而且據說得了天花，就必死無疑了。

    “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藥鋪裡排隊的人聽見這話頓時嚇得退到門外去了，生怕自己被傳染，又忍不住觀望瞧瞧溫韞要如何處置。

    “溫小姐，這人既是天花就趕緊把她趕出梨花鎮吧！否則，這整個梨花鎮的人可都要遭殃啊！”

    門外有人開口。

    “那可是一條人命，怎麼能往外趕？”

    “那你說怎麼辦？”

    “是啊！這可怎麼辦？”

    “大家不要慌亂，聽我說。”溫韞朝眾人開口，好在她這幾日義診贏得不少人心，一聽見她開口，眾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先回去，不管方纔有沒有與她接觸的都用艾葉泡熱水清洗一遍，以防染上天花，若是出現了發燒、咳嗽、起紅疹的症狀立刻來俞家藥鋪，我溫韞絕不會收一文錢，大家不必擔心銀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