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明將趙清暄輕輕放置床上，然後跪地道：“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王朕之手足清明，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佈告中外，鹹使聞知。欽此！”

    “臣領旨！”趙清明雙手高舉，從首領太監手中接過那沉甸甸的聖旨，雙目猩紅一片，此刻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嗣皇帝請起！”首領太監跟林開忙得上前一左一右扶了趙清明起來。

    ……

    正殿裡頭的一眾臣子，以及翩翩，自然也都聽到了殿中的動靜，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這些臣子也都已經猜到了，畢竟都是為官數十載的老臣，心中有數，自從前幾日，萬歲爺病重不起的訊息傳出之後，這些臣子也就想到了今日的局面來。

    膝下並無皇子的萬歲爺病重不起，眼看著一命不保，可就在這個時候巴巴地請回寧王殿下，萬歲爺是在打算著什麼，這不很清楚的事兒了嗎？

    如今再回頭去想，其實很多事兒已經早有端倪了，比如萬歲爺著令寧王殿下全權負責處理西北內務一事，以及調換御林軍大統領的人選，這都是大事兒，也都是明擺擺地在為寧王殿下鋪路呢。

    只不過是擔心寧王殿下難以服眾的緣故，所以才故意一邊隱下自己病情，一邊巴巴地為寧王殿下鋪路來著，如今再回過頭看，只能感慨一聲，都道是天家無親情可言，萬歲爺對寧王殿下真是沒的說。

    這些臣子在感慨，翩翩卻是愣住了，她哪裏能夠想到回到京師等待著他們的竟是……這樣的結局？

    尤其是，這一路上，她日日都在心裏發愁，要是回到京師之後，萬歲爺想方設法折磨他們一家，可如何是好？就算雷達英他們是自己人，但是雷達英的手也伸不到京師啊，再說了，就算雷達英想要伸這個手，趙清明怕也是萬萬不許的，畢竟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亂臣賊子的惡名誰願意去背？

    但是等待他麼的怎麼……

    怎麼竟是這樣的結局呢？

    翩翩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趙清明已經退出寢殿，行至了大堂，隨著腳步聲越發清晰，原本大殿裡頭的哭聲漸漸變小，直至趙清明來到大殿正中，大殿裡頭靜的那叫一個落針可聞。

    “屬下拜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開率先叩頭參拜，別的一眾文武百官，旋即紛紛叩頭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清明的目光在一眾臣子身上逡巡，然後緩聲道：“眾卿平身！”

    “謝萬歲！”

    ……

    自從入京之後，翩翩就覺得自己跟做了夢似的，哪怕她都掐了自己三回手背了，疼是真疼，可見不是在做夢，但是翩翩還是覺得雲裡霧裏的，因為入京之後的遭遇實在是太過離奇了，就沒有一件是她預想到的……

    哦，也不是，好歹還有一件，就跟之前預想的那樣，他們一家還是住進了從前的寧王府，按說，如今趙清明一家是要入駐皇宮的，但是皇宮裏頭還要辦大行皇帝的喪禮，所以趙清明便就決定等到喪禮之後，再舉家搬進去。

    其實皇宮那麼大，他們一家搬進去跟辦喪禮並不會衝突，甚至每日還能免了入宮出宮的辛苦，但是趙清明知道，翩翩肯定是很想回寧王府住一陣子的，畢竟那是他們最初的家，不單單翩翩懷念，他也很惦念，想親眼見一見翩翩口中奼紫嫣紅的花園兒究竟是個什麼樣，也想再回到給他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後院去住上一陣兒。

    而且，往後，他們怕是沒有什麼機會再回寧王府住了，所以趙清明覺得必須要抓住如今這難得的機會。

    不過回到寧親王府之後，翩翩卻並沒有帶趙清明逛花園兒的心思，甚至連兒子哭都顧不上了，直接把兒子丟給了護送他們回來的林開，然後就趕緊一把將趙清明拽進了書房，壓低聲音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萬歲爺……怎麼會把皇位傳給你？”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

    萬歲爺從前不還是一門心思要害他們的嗎？怎麼現在臨死了卻……卻突然良心發現了？

    不不不，就算良心發現也做不到這份兒上吧？

    翩翩怎麼都想不明白，還處在震驚之中，其實趙清明心裏也有很多疑惑，在趙清暄臨死之前，他其實可以在趙清暄那裏刨根問題求一個明明白白的，但是，面對著奄奄一息的趙清暄，他到底還是心軟了，實在問不出戳心的話來。

    就像趙清暄說的，趙清明給了他最後的體面，也成全了他們兄弟這一世的情意。

    但是這同樣意味著，有很多疑問，趙清明這輩子都會知道，這輩子都會縈繞在他心裏，除非他……

    自己能夠選擇放下。

    那……他能夠放下嗎？

    “萬歲爺臨終之前，都跟你說了什麼？你有沒有……問他什麼？”

    趙清明看著面前茫然無知的嬌妻，他覺得心裏鬆快了不少，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是能夠做到的，他吐了口氣兒，伸手握著翩翩的手，一五一十地道：“他問起了你跟阿福，又拜託我們代他照顧好平陽，別的再沒說什麼了，我什麼都沒有問。”

    什麼都沒問？

    翩翩有些意外，不過旋即也就能夠理解了，畢竟是多年兄弟，趙清暄彌留之際的模樣只怕讓趙清明觸動很大，即便心裏揣著再多的疑惑跟詰問，到底卻也沒有問出來，不過翩翩也沒有想到，趙清暄竟也什麼一句解釋一句疑問都沒有……

    這明顯顯是在逃避。

    其實也是一種預設。

    想到這裏，翩翩也吐了口氣兒，看向趙清明：“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翩翩沒有說，趙清明也沒有問，他只是伸手將翩翩環進了懷裏，翩翩覺得趙清明此刻是難過的，是感傷的，便也什麼都沒說，伸手環住了男人的腰，半晌過後，翩翩輕聲道：“明兒入宮，我去看看平陽，若是她肯的話，我就將她接過來跟咱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