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又來了，今兒吃點什麼？”酒樓店小二端上茶水，見是熟面孔，便是一副客氣模樣。

    嬴政每次出宮離開趙奇家後，都會在這裏坐一小會。

    因為他出宮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必須掩人耳目。

    可能是嬴政錦衣華貴，這店小二也就記下了他。

    “照常吧。”嬴政淡淡迴應，一副一切我都熟的樣子。

    “好嘞！”店小二招呼著退下。

    呂不韋有些詫異，能讓店小二記下所需的菜式那不是熟客是什麼？他倒時常聽說嬴政出宮，想不到是來了這……

    莫非真只是碰巧？

    呂不韋仔細回憶這幾天所發生之事，先是嬴政從太后那拿到王印，太后全力支援甚至為此退回雍城修養，又是嬴政朝堂上據理力爭。

    這些都讓呂不韋產生了濃厚的警惕心，認為嬴政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親政，可今日所發生之事，卻又與他前幾日心中所想相差甚遠！

    “仲父每日處理朝政甚是辛苦，政兒替秦國百姓謝過仲父了。”嬴政一臉誠懇道。

    “身居其位，應當如此。”呂不韋淡淡迴應。

    席間呂不韋幾乎不怎麼開口，只是簡單回答幾句嬴政的問話。

    可嬴政卻知道，寡言少語必定心思活躍，也是不敢露出一點異樣。

    直至酒菜上齊。

    酒是葡萄釀造的果酒，菜式是煮熟的各種肉類等。

    雖然來此是爲了掩人耳目，但能讓嬴政時常光顧，那味道自然也不會太差。

    “仲父請。”嬴政一伸手指了指桌面道，說完便是自己夾起了一片羊肉。

    呂不韋也沒猶豫，他以前時常跟嬴政一起用食，早就習慣了。早朝前也什麼都沒吃，不說前胸貼後背也已經差不多。

    忽然嬴政卻開口道：“趙高，你也還未用食，一起坐下吃些。”

    一旁伺候著的趙高一怔，聽聞此話連忙匍匐在地顫顫巍巍道：“王上，小人不敢。”

    嬴政轉頭看向趙高有些不悅，怒斥道：“畏手畏腳！我身邊要不是無人，早讓你滾蛋了。”

    聽到嬴政發怒，趙高額頭死死貼在地上不敢抬頭，身體也忍不住顫抖。

    至此，嬴政似乎是沒了胃口，甩下手中碗筷，一言不發。

    現場的氣氛也因此變得異常怪異。

    “王上，主僕同食不合禮法，趙高不敢答應，也是有原因的。”呂不韋見氣氛不對，便站出來解釋道。

    誰知嬴政壓根本就不領情：“仲父不必再說，難道我會不知道禮法？可究竟是禮法大，還是我的命令大？”

    說著還不忘怒視一眼趙高。

    而趙高似乎感覺到了嬴政的目光，身體更加蜷縮。

    見自己的勸說沒有任何效果，呂不韋也不再多說苦笑著搖了搖頭。

    “哼，沒用的東西。”嬴政又怒斥一句，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著呂不韋問道。“仲父，聽說你門下有不少舍人，不知能不能忍痛割愛讓我幾個？這狗東西我早就厭煩了。”

    嬴政頗為期待地看著呂不韋。

    舍人便是門客，吃住在呂不韋家中為呂不韋效力的人才。這些門客呂不韋家中確實有不少，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

    頓了頓，呂不韋這才緩緩開口：“王上想要誰？”

    “想要誰……”嬴政皺眉，似在仔細思緒，忽然雙眉一挑神情舒展道。“有無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之人？”

    呂不韋一愣，隨即便笑出了聲。

    “怎麼了，仲父？”嬴政不解道。

    “王上，先不說這世間有無這樣的人，就算有也不會願意做我的門客。”呂不韋笑意消退。

    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在此時可是一句誇大之詞。

    若沒點本事誰敢自稱自己能做到？

    “原來是這樣……”嬴政若有所思。“誒，那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呢？”

    “嗯？呵呵……”呂不韋也不做掩飾大笑起來。“王上，這就更不可能。”

    此時嬴政不過十三歲，呂不韋對此沒有起疑心，認為不過是道聽途說來的這些話。

    “怎麼什麼都沒有？”嬴政有些洩氣。

    呂不韋會心一笑道：“呵呵，王上。雖然沒有你喜歡的那些，可奇人異士卻不少。”

    “真的嗎？”嬴政兩眼放光。“那就去仲父家看看吧。”

    呂不韋門下本就門客眾多，嬴政開口討要，不論如何他都不好拒絕。

    再說，送出一兩個也無傷大雅，甚至其中還有可以操作的空間。

    “王上說去，那便去。”呂不韋道。

    二人起身準備離開，一直匍匐在地的趙高這才緩緩爬起來。

    興許是跪得太久，全身早已經僵硬麻木，可趙高表情愣是一點沒變，勉強支撐著顫抖的身體站直身子。

    呂不韋看在眼裏，卻什麼都沒說。只想著因為這點小事趙高便如此恐懼，若平時又是如何？

    呂不韋宅邸，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

    早有小廝先行而去通報，呂家也好有個準備。等到嬴政他們趕到時，呂不韋的夫人穆氏早已等候在大門外。

    “仲父，這些人便是你說的那些奇人異士？”

    眾人向嬴政行禮後，嬴政打量著眼前足足數十人問道。

    這也全都是呂不韋家中門客，用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被推舉前往各地為官，有些甚至就在咸陽朝內。

    因舉薦之恩，這些人大多都會聽命於呂不韋。這也是呂不韋為什麼能在朝堂之上有如此龐大力量的原因。

    “王上，這便是全部了。”呂不韋神情不變，站在一旁留出主位。

    嬴政在好奇打量他們的同時，他們也都時不時打量嬴政。能夠站在這裏的都是聰明人，秦王來此又聚集他們，一想便知道前因後果。

    每個人都各懷心思卻又面不改色，有人希望被挑中一展抱負，有人卻不願意跟著還在年幼，還未親政的秦王。

    可終究他們沒辦法決定。

    “王上，隨意挑選即可。”呂不韋大手一揮十分大方。

    可嬴政卻搖了搖頭道：“仲父門客如此之多，我又都不瞭解，不妨讓他們自報姓名如何？”

    呂不韋沒有多想：“這有何難？你們一個個來。”

    數十人簡單自報姓名用不了多久，可直到聽見李斯二字之後，嬴政心頭猛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