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太子勾結軍中將領的證據被人呈道了陛下的龍案上，甚至還包括太子親手寫的一封信。

    那封信中明晃晃說道：如若陛下變更太子的心思，那就起兵謀反。

    龍顏大怒。

    陛下與他的兒子們，雖然是父子，但更是君臣。

    是太子還沒有行出造反之事，在陛下的心裏也早就深深紮下了一根刺。

    太子遭到了貶謫，除了他的正妃，其餘的人全部變賣為奴，被流放到京外，永世不得回。

    梅氏想要求著程伍想辦法將女兒撈出來，但是還沒來得及見到相爺，就接到了程明夕不堪受辱自縊於東宮的訊息。

    這的確不是程楚冉做的手腳。

    她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在抄寫佛經，筆尖停頓，在紙上留下一團墨跡。

    嘆了一口氣，將紙揉成團丟到地下，重新抄寫起來。

    蔣封在朝中走的步步驚心，她要爲了愛人祈福，不能讓自己有閒心……去想這些骯髒的東西。

    梅氏沒了女兒，受了驚嚇，變得瘋瘋癲癲。

    程楚冉偶爾去看過她一次。結果梅氏直勾勾看著她，又哭又笑，甚至拉著她的手叫她明夕。

    程楚冉看著形容枯槁的梅氏，心中的恨意終於消解。

    沒有什麼比看到自己的仇人喪失了求生的意志更加令人欣喜。

    “如果你能對我好一點，對我起過半分的愧疚，我都不會如此……母親。”

    曾經的她，可是真的將眼前的這個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蔣封動手的速度非常快，甚至讓葉離都吃驚不已。

    他問：“如果慢一點，本可以將自己藏在幕後韜光養晦。你現在這麼做，是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你的身上。值得嗎？”

    蔣封聽到這話，卻笑了。他用手撫上自己腰間的荷包，那是程楚冉親手為他縫製的。

    “是我家小娘子，我怕她等不及。”

    朝堂之上的事情程楚冉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現如今還沒能在朝堂中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只能憑藉着自己前世的記憶將蔣煜疏收歸麾下的官員名字一一寫了下。

    蔣封派手下去仔細調查，發現那些官員仗著蔣煜疏的保護橫行霸道，魚肉鄉里，做盡了惡事。

    蔣煜疏不僅不是個好丈夫，還不是個好君王。

    而蔣煜疏早就敏銳察覺到蔣封的動作，組織自己的勢力在朝堂上與他來回拉扯。在這拉扯的過程中，不斷有人落馬，舉家被抄的官員多達十人。

    一時間，整個京城裏人心惶惶，關押犯人的大理寺和刑部的地牢接連告急。

    程楚冉知道，眼前雖然烏雲密佈，但不久之後，就是王朝嶄新的未來。

    她在相府中品茗讀詩，卻能看得見朝堂的詭譎。

    沒人知道，在眼前如此險惡的朝局之中，有一雙女子的手正在攪弄著風雲。

    程伍去叫來程楚冉，“你與為父說說，你和那個齊王，究竟到了哪一步？”

    自己父親這麼一問，程楚冉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程伍經過程明夕一事，肉眼可見地蒼老，猛然察覺出自己對子女的關懷不夠。

    他只能好好看護住眼前人。

    “齊王與我說起過你，雖只是向我描述了些往事，但我能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比起其他的幾個皇子，齊王確實是人中龍鳳。”程伍說到這裏，嘆了口氣，“你一向是我最忽視的孩子，能夠找到自己的歸宿，為父開心。”

    程楚冉眼眶不由得溼潤。

    她與父親相處一向淡漠，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父親剖析內心，展現出身為人父的慈愛。

    “齊王要奪嫡的意思，我看得明白。你可以去告訴齊王，如果有必要，我會幫他。”

    “父親……”

    程楚冉說不出話來。她愧疚地低下頭，因為自己的私情將原本中立的父親拉入奪嫡的爭端中，是她的不孝。

    程伍拍了拍女兒的肩，讓她寬心。

    “良禽擇木而棲。為父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如果我能為我尋得的一位明君，雖千萬人吾往矣。”

    程楚冉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滴落下來。

    她很幸運，能夠在這輩子看清自己身邊的人心，握緊所有愛她的人的手。

    蔣煜疏在朝堂的勢力雖大，但隨著做的那些惡事被一件件揭發出來，終於是惹了眾怒。

    當今陛下已老，重用親信，致使朝堂腐朽，但正直之士依舊存在。

    他們團結在齊王的身邊，朝著陳舊的朝堂發出了猛烈的一次。

    蔣煜疏不敵，敗下陣來，被囚禁在府中。

    程楚冉對這人已經是徹底沒了信心，就連過去幸災樂禍的興致也沒有。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和蔣封好好呆在一起，膩歪一會兒。

    經過長達半年的昏暗，形式也終於明朗起來。

    陛下猛然間發覺，除了蔣封，自己的身邊已然是無人可用。

    而在檢舉原太子和蔣煜疏的過程中，朝堂上的官員也經歷了一次大換血，許多因為家境貧寒不能夠施展抱負的寒門子弟得到重用。

    正如程伍所說的那樣，良禽擇木而棲，他們自然看得見誰是值得追隨的帝王。

    在新年過後的第三天，當今陛下下旨，封蔣封為太子。

    而對蔣封來講，最值得開心的事情卻並非得到了太子的頭銜，而是程楚冉終於同意他以女婿的身份上門了。

    程伍並不因蔣封太子的身份而卑躬屈膝，在飯桌上依舊客套疏離，只是在午膳結束之後纔將蔣封帶到了自己的書房。

    “我現在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太子殿下，現在臣將她託付給您，不敢向您要什麼承諾，但求莫要苛責。”

    說罷，就想要跪下來行一個君臣大禮。

    蔣封慌忙扶住，自己彎腰深深鞠了一躬，“請相爺放心，即得一人，便已足矣。”

    老祖宗拉著程楚冉的手，仔細叮囑，“未來既然是嫁入了皇家，那就不能像在咱們府中那樣隨意，不過也不必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太低，受了欺負就儘管回孃家來，祖母為你撐腰。”

    程楚冉心下一暖，久久說不出話來。

    待到送蔣封出府的時候，只有程楚冉一個人陪著他。

    蔣封拉著她的手，說道：“陪我走走？”

    兩人走在大街上，周邊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卻覺得無比安靜，仿若世間只剩下了他們。

    程楚冉問道：“如果我幼時沒有救你，那麼你還會愛上我嗎？”

    自從兩人心意相通之後，還從未有過如此直白又熱烈的對話。

    “自然。”蔣封握緊對方的手，神色鄭重。

    程楚冉聽言，不由得打趣道：“即使你遇上我的時候，我依舊對蔣煜疏心存愛慕之情？”

    “依舊。”回答得斬釘截鐵。

    程楚冉：“為什麼？”

    蔣封駐足，讓程楚冉和自己的視線相對，“因為我愛慕你，從來都不是因為你救過我，因為你就是你。”

    “蒼天註定我要栽在你的手裏，我又有什麼辦法？”

    說到這裏的時候，蔣封似乎是覺得有趣，唇角微微勾起。

    程楚冉看著這個全心全意都愛慕自己的男子，想要把對方的模樣刻進自己的心裏。

    生生世世，她再也不要與他分開。

    被封為太子的第二年，蔣封十里紅妝相迎，娶程楚冉為太子妃，朝野內外震動。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普通百姓，無人不豔羨。

    太子除太子妃一人，再無妾室。而太子妃愛民親民，廣開醫館，救治病人，甚至自己親自為貧寒百姓敷藥治病，同時又率領朝中各官員家中女眷廣開女學，使普通女子也有讀書練字的資格。

    受封第四年，陛下駕崩，太子蔣封繼位，號為明德，在繼位大典當天，立太子妃為皇后，對天下人下詔。

    後宮虛設，此生只娶皇后一人。

    除此之外，他還允許皇后參與朝政，並在朝堂之上為女子設立官職。

    在明德帝的帶領下，百姓安居樂業，自此邊關再無戰事。

    而對這位皇帝來講，一生最值得懷念的莫過於洞房花燭那日。

    心心念唸的女子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當紅蓋頭被挑開的時候，面上帶著緋紅，眼睛裏就像含了一汪春水。

    “夫君。”這是他最愛的稱呼。

    蔣封將女子帶入自己的懷中，從此往後，眼中心中，只容得下懷裏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