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歡聲笑語,生人勿近
秦惜弱含笑起身,由著夫君將柔荑握在掌中:“是太后賞的珍珠頭面,你們看看,是不是跟幼僖很配?”
這一說話聲音不大,但落在旁座耳裡還是聽了個大概。
有人循聲望來,果然瞧見了世安郡主頭上的珍珠頭面,亦有人識出花團錦簇中最大的珍珠乃是南珠,可是比東珠都要好上一些的,自來只供給給宮中貴人。
這一套頭面華麗珍貴,放眼在座貴女,竟是無一人能出其右。
霎時間各種豔羨之聲接踵而來,亦有說太后偏心世安郡主的,就這麼一套頭面少說也值千金,可今日到場的五位公主俱都沒有。
幼僖無意炫耀,卻因一句話成為場上焦點,一時窘態畢生,倒不知該不該回應這些話了。
夜幕沉沉,露臺上的舞樂已經換過一重,楊柳水蛇腰,絲竹管絃聲,此刻竟無一樣能落進秦陸白眼中。
他垂目定睛望著幼僖,膚如凝脂,檀口含櫻,眉心一點花鈿於白皙肌膚上綻放,櫻紅奪目,嬌豔欲滴。
秦惜弱瞥見弟弟犯痴的模樣,低低扯了扯夫君的袖子,湊過頭與他耳語兩句,兩人一時默契的低笑出聲來。
秦陸白讚道:“好看!”
幼僖抬起頭,明亮眸底映出花燈倒影,似萬千星晨碎在其中,熠熠生輝。
秦陸白目不斜視:“芙蓉不及美人妝,真的很好看,很襯你。”
幼僖被逗得一笑,站起身來,佯裝生氣的打他一拳:“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樣油嘴滑舌了。”
秦陸白捂著被打的胸口,且笑不語。
周遭的熱鬧還在繼續,或欣賞舞樂,或三兩個相熟的人湊在一塊說話,其間也不乏有對世安郡主投來豔羨目光的,卻忌著身份不敢明目張膽,幼僖也就統統隨她們去了。
這時候有對大臣夫婦走過來,想來是與秦惜弱夫妻二人相熟,那婦人徑直過來與幼僖見了禮,便執起秦惜弱的手與她熱切熟絡的交談。
這樣的喜宴,一旦上首離了席,剩下的多半也就無心欣賞樂舞。往日得見卻不得親近的上臣都在其中,便有心攀附的更是不會錯過了這個上好的機會。
秦惜弱是國公之女,雖無誥命傍身,夫君也不過是個正六品,但勝在家世貴重,又與太后是本家,席間少不得有心過來攀談之人。
眼下便有一個。
“陸白,你陪著幼僖,我們去去就來。”秦惜弱朝二人打著眼色,臉上的笑容已有些敷衍,可架不住對方過於熱情,便跟著去了一旁小話。
看著自家夫人將秦惜弱拉走,那位服綠官袍的大臣也與林少遊閒話著去了另一旁,等到四人離開,一方席間便只剩了秦陸白與幼僖二人。
幼僖放眼看去,偌大的太液池歌舞昇平,各色花燈高懸,映出一幅燦爛的畫面。
這些三三兩兩湊在一處的人,或挽手敘話,或歡聲笑語,或交談甚歡,只這麼看過去,這畫面還當真是和/諧。
幼僖嗤笑一聲,只不過人心隔肚皮,看似笑語嫣然的皮囊下究竟藏著的是什麼心,誰又能夠知道呢?
秦陸白收回目光,但見幼僖眉心微蹙,抬起手臂,修長的指腹欲替她輕輕撫平。
幼僖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將身子後撤:“你做什麼呢,嚇我一跳!”
“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入了神,還怪我嚇你。”秦陸白微笑,一指輕點在她額頭,“大喜的日子,你更該多笑笑纔是。”
幼僖不滿的努著嘴,瞪他一眼。
似乎這時候秦陸白才留意到什麼,左右環顧一眼,果不見周圍一人影:“這種場合五公主應該喜歡,怎麼,她竟不在?”
宮中時常有各種大小宴席,若非不是特殊的,貴女們一貫都可以參加。往常的時候五公主也時常出席各種宴席,也有覺得無聊時早早退席的時候,但多數時候只要幼僖在,便是湊在一處說話也能聊上很久。
方纔景文帝不曾離席時他還曾看見五公主,放眼席間,除了三公主早已退席外,此刻竟是連五公主的身影都瞧不見了。
幼僖嘆息一聲,提起裙襬坐了下來:“前日的事情叫宜貴妃知道了,罰了樂天十日面壁,還讓她背誦千字文以示懲戒。方纔隨陛下與皇后退席時,宜貴妃也將樂天一併帶走了。”
秦陸白跟著在她身邊落座:“怎麼,你們回宮的時候被發現了?”
幼僖搖頭:“回宮的時候很順利,直到我回了永安宮都沒有什麼訊息傳來。”
“那宜貴妃是怎麼知道的?”
總不能是五公主自己說漏嘴了吧!
席上的佳餚還幾乎一口沒動,幼僖目光掠過上頭的各色吃食糕點,探手取了酒壺給面前的兩個杯子斟上。
“好像是回宮的路上叫周王府的長史給瞧見了,長史告訴了周王,周王告訴了宜貴妃。”幼僖將倒好的一杯遞給了秦陸白,與他輕輕碰杯,“此事皇后娘娘並不知情,應該只有宜貴妃與周王知道。”
一個是樂天的生母,一個是樂天的胞兄,便是知道了這些大膽的行徑,也不過只是小懲大誡而已。
但究其根源,此事確實是樂天做得不對。
公主私自出宮是大事,若叫人給發現了,不止自己要受罰,底下一眾宮人就沒有一個能夠跑得了。
好在中途漏了馬腳叫他們給看見了,也想了辦法再矇混進宮,若不然她自己如何能回得去?便是回去了,只怕要是被皇后給知道了,定然又要藉此機會好好敲打宜貴妃了。
幼僖搖搖頭,現下倒覺得宜貴妃將樂天處罰一番倒是好事,省得日後再做出些逾舉的事來。
歌舞未歇,隨著空中一聲聲震響,五彩的煙火於夜空中燦然綻放,劃破黑夜,留下最絢爛的顏色。
四周交談之聲暫小,偶有女眷嬌柔的欣喜聲在耳邊響起,幼僖也抬頭望去,滿目絢爛的煙花映得天空都明亮了些許。
瞧了一會兒垂下頭,幼僖揉了揉酸澀的眼,抬眸朝斜面望去。硃紅色的一抹朝服端坐於席位間,身邊有三五個大臣湊在一處閒聊,而他仿若深谷中獨自生長挺拔的勁鬆,背脊坐得筆直,或安靜吃東西,或回頭看看水面露臺中的舞樂,並不與旁人閒聊。
有打扮俏麗的女嬌娥壯著膽子過去搭話,他卻面如寒霜,只微微頷首,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肯輕易出口,窘得嬌娥臉蛋幾欲滴出血來,羞憤跑開。
幼僖嘖嘖出聲,單手托腮道:“他一直都這麼生人勿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