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能有所為,有所不為
“據我所知,沈括之曾經拜在寧丞相的門下,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都是由寧丞相一手提拔,至於衷心……”秦陸白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目前看來,他應該是東宮一派。”
雲舒敏銳的抓住了他話裡的漏洞:“什麼叫,目前看來?”
秦陸白牽了牽嘴角:“你初入朝堂,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明白,要知道,人心最是善變。即便他此刻深受恩惠,可一旦起了異心,什麼恩義統統都阻擋不了他要害你的決心。反而因為他曾經跟你走得過近,而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反咬一口,將你從雲端一把拉下,讓你萬劫不復。”
說出這話時,秦陸白的表現已經不能算是用平靜來形容,簡直淡然得像在說著一件風輕雲淡的事情。明明字裏行間都帶著沉重,可偏偏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卻輕得飄渺,不用風吹便能就地散去。
“我入仕時間雖短,亦不曾經歷這些,但我並非稚子,不是一無所知。”雲舒神態平靜。
古籍中記載的國朝往事不少,他素來愛看書籍,不用親身經歷,從書中亦能讀得一二。
“所以,你是懷疑沈括之不忠嗎?”雲舒問道。
秦陸白沉吟須臾:“我對此人並不瞭解,他到底忠或不忠,估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據目前的情勢來看,寧鷙既然能把他放到這個位置上來,還親自舉薦,那麼足以說明沈括之此刻是衷心丞相府的。
本來還沒怎麼煩擾的心,此刻倒是因為一番談話而變得困擾起來,秦陸白苦笑著搖了搖頭:“既然已經邁出了這一步,再多說無益。雲大人,與其庸人自擾之,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纔好。”
“我們不是要去看李大海的古董鋪子嗎?”雲舒不明白他又想玩什麼花樣。
“去看鋪子是不假,但是,”秦陸白指了指天,“都晌午了,是不是應該想想吃什麼纔對。”
雲舒跟著抬頭望了眼天,聽見後面半句話,只剩無盡的無奈。
秦陸白失笑:“城南的餛飩還不錯,我請你嚐嚐去,走吧。”
他推著雲舒往刑部走,先各回值事房換下了身上的官服,著便服出了宮門。
李大海的古董鋪子就在城南,二人先往餛飩鋪子裡吃了碗餛飩,緊跟著便不緊不慢的往古煙齋去。
李大海家的古董鋪子就叫古煙齋,據刑部調查傳回來的訊息稱,這家鋪子在城南已經開設了三十多年餘,倒是和鄭昊打探到的訊息不謀而合。
來到古煙齋前,大門緊閉,門上還上了一把鎖。
秦陸白望了眼人來人往的大街,走上前擺弄了一下大門上的鎖,旋即無奈的朝雲舒一聳肩:“鎖住了。”
“我看見了。”雲舒十分平靜。
“鑰匙呢?”
雲舒走上前:“眼下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夠證明李大海有罪,既然無法證明,那刑部也就沒有理由封鎖他的私產。照大昭律,刑部有權力羈押李大海至多三日,但是在這期間,如果我們不能找到證據證明李大海有罪,那麼三日之後,刑部就得放人。”
雲舒平靜的將事情簡單述說一遍,臨瞭望了眼身後街道上不斷走過的百姓。大約是覺著他們站在人店門前絮絮叨叨說了老半天有些可疑,加上古煙齋的大門緊閉,他們卻站在門口遲遲不離開,更顯奇怪。
“走吧。”雲舒嘆了口氣,往旁邊小巷走去,“從其他地方進去。”
秦陸白眉毛一挑,頓時來了興趣:“其他地方?”
好奇心驅使著秦陸白跟在雲舒後頭往旁邊的小巷裏走去,原來他說的其他地方不是別的,正是古煙齋的後牆院。院牆不算高,以秦陸白的身手,輕易就能夠翻進去,但若是帶著雲舒,只怕就要費事些。
秦陸白望了望院牆,不太確定的問他:“你的意思,是從這裏進去?”
雲舒頷首。
秦陸白道:“我是能夠進去,可你呢?你是準備翻進去呀?還是我先上去,再拉你一把?”
雲舒不應,轉身走到一側地方站定,伸手指了指院牆:“你從這裏進去。”復又指了指面前,“我從這裏進去。”
秦陸白起疑,跟過去一看,才發現雲舒面前有一扇隱在拐角處的角門,頓感無語:“你知道有門還讓我翻牆?”
雲舒氣定神閒:“角門從裡頭鎖住了,需要有人先翻牆進去,將門閂開啟,我才能進去。”
說著,像是擔心秦陸白不信,雲舒還順便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小門,門紋絲不動,儼然是從裡頭上了閂,不開啟根本進不去。
“那為什麼你不翻牆?”秦陸白抄著雙手看著他。
雲舒緩緩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像看傻子一般,那眼神彷彿在說:我要是進得去,還用找你麼。
明明他什麼話都沒說,秦陸白卻偏偏在下一刻忽然就明白了,聳了聳肩道:“好吧。”
於是也不再糾結到底要誰翻牆的事,畢竟雲舒是個讀書人,讓一個整日只知道捧著書卷看書的人翻牆,確實是有些為難。
退後幾步打量了一圈圍牆,秦陸白找準位置,藉着旁邊的矮樁一躍而起,輕輕鬆鬆便翻了進去。
不多時,角門後響起動靜,須臾門已從內開啟。
秦陸白站在門口,雙手各搭在兩扇門框上,好奇道:“我有一個疑問,我很想知道,如果你會翻牆,你會翻進來嗎?”
“不會。”雲舒答得坦然,沒有半分猶豫。
秦陸白一怔:“為何?”
“因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翻牆,不可為。”話音落,雲舒撥開秦陸白攔在前方的手臂,徑自邁步進了院子。
秦陸白站在門口立了許久,恍然反應過來,雲舒的意思,是在說他不君子嗎?
“呵!”秦陸白滿眼不可置信,“這個雲舒,怎麼變壞了?”
秦陸白搖搖頭,將角門關上,重新上了閂,才折身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