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睡著了的賈美慧從夢中醒來。

    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忽然就撲了過去，將整個人都埋在了夏言晞的懷裏，顫抖地哭了起來。

    夏言晞沒敢動彈。

    等賈美慧哭夠了，她纔將人帶進了房間，並順手給賈美慧倒了杯水。

    賈美慧接過水杯，看著夏言晞那張像極了自己的臉，眼睛又情不自禁地紅了起來。

    夏言晞皺了皺眉。

    不過幾日未見，賈美慧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從前的她，像極了溫室裏嬌養的花朵，縱然有些糊塗，可眼裏卻總是帶著幾分澄澈的天真。

    可現在，她竟如同冬日的樹枝一般，極速地乾枯了下去。

    夏言晞無奈地嘆了口氣。

    若是被賈老太太看見了，還不知得心疼成什麼樣呢！

    良久，賈美慧才鼓足勇氣地開了口，“小晞，你還在怪我麼？”

    夏言晞搖了搖頭。

    對一個人沒有期待，又怎麼還會責怪？

    賈美慧這才鬆了口氣。

    “那天，我是氣糊塗了，纔會口不擇言的。”賈美慧解釋道，“真的，小晞，你相信我，那些話都不是我發自內心的。你是我的孩子，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呢？我只是太意外了。我從來沒想到你爸爸他會……”

    說到這兒，賈美慧又一次哭了起來。

    “嚶嚶”的聲音傳入耳際，夏言晞只覺得自己的頭疼得似是要裂開一般。

    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打斷了賈美慧的話。

    “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賈美慧愣了愣。

    她沒想到夏言晞會用這麼冷漠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她分明感覺到夏言晞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媽媽、而是把她當成客戶一般。

    難道她還在生自己的氣麼？

    可她不是都已經道歉了麼？

    “小晞……”賈美慧期期艾艾地看向了夏言晞，可到了嘴邊的話卻被夏言晞那雙冷淡的眸子深深逼了回去。

    賈美慧咬了咬下唇，終於放棄和夏言晞打感情牌了。

    “我聽說，你那個大哥開了一家偵探所？”

    “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讓他幫我查查，龔玉珍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啊？”賈美慧小心翼翼地問道。

    夏言晞挑了挑眉，“這重要麼？”

    事到如今，賈美慧竟然還對夏遠山抱有期望？

    “當然重要。”賈美慧鄭重地點了點頭，“雖然、雖然你爸爸說龔玉珍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他的，但我總覺得他在騙我。他們、他們明明就……”

    “既然你心裏都已經有答案了，還查什麼呢？”夏言晞不解。

    “可是……”賈美慧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夏言晞無奈地聳了聳肩。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龔玉珍的孩子就是夏遠山的，你又如何打算？”

    “小晞，遠山是你的爸爸。”賈美慧打斷了夏言晞的話，“你不能總是這麼直呼他的名字。”

    夏言晞無語了。

    她實在不明白賈美慧為什麼還要維護夏遠山。

    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這一刻，夏言晞竟然開始懷疑夏遠山是不是給賈美慧下了蠱。

    賈美慧自然沒有錯過夏言晞眼中的戲謔。

    “小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但是我沒有辦法啊！我未滿二十就嫁給了他。爲了他，我幾乎和孃家決裂。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呆在家裏，唯一的身份就是夏遠山的太太。如果……如果他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

    “離開他，回到賈家。外婆和舅舅不會不管你的。”

    “回賈家？”賈美慧的眼裏劃過一抹仲怔，很快又苦笑了起來，“小晞，你還小，很多道理你都不明白。等你嫁人了以後就會知道，女孩子結婚以後是沒有家的！”

    夏言晞抬頭，神情古怪地掃了賈美慧一眼。

    她實在不明白賈美慧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明明賈老太太就快把心都掏出來給她了啊！

    何況……

    便是沒有家，又能如何？

    “難道一個人就過不好日子了麼？”夏言晞反問道。

    賈美慧沒有再回答夏言晞的話了。

    她默默地垂下了頭，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真想不通，真的。你爸爸他明明對我那麼好，甚至、甚至還救過我的命啊！小晞，你說他怎麼說變就變了呢！那個龔玉珍到底哪裏好？她沒有我年輕、也沒有漂亮，甚至連身材都沒有我好，為什麼，為什麼你爸爸卻會變心呢？”

    夏言晞揉了揉耳朵。

    人類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

    她恐怕永遠也沒有辦法對賈美慧感同身受，同時，她也深深明白，賈美慧永遠都不會被自己說服、更不可能認同自己的價值觀。

    她不想和賈美慧浪費唇舌，索性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讓大哥去查的。時候不早了，我叫個車送你回去吧。”夏言晞站了起來。

    賈美慧卻是一動不動。

    她怯怯地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小晞，我能不能在這裏住一晚啊？就一晚、一晚就好……”

    她是和夏遠山吵架之後才從家裏跑出來的。

    在她跑出來的這六個小時裡，夏遠山根本就沒有聯繫過她。

    如果現在再一個人灰溜溜地回去，只怕夏遠山就更不會在乎她了。

    “這裏？”夏言晞遲疑了一下。

    雖然並不能確定這間房間的甲醛含量有沒有超標，但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她都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再看看賈美慧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夏言晞終還是將樓下的房卡拿了出來。

    “菲姐，你帶她下樓住吧。”

    她是實在沒有力氣走路了。

    “可是……”顧菲有些猶豫，可看著夏言晞疲憊的樣子，她還是將一肚子的話都嚥了回去。

    “夏夫人，你跟我來吧。”顧菲帶著賈美慧去了樓下的房間。

    賈美慧感激地拍了拍顧菲的手。

    可進了房間以後，她臉上的笑容卻明顯僵在了嘴角。

    這房間比夏言晞的那間小了好幾倍！

    賈美慧皺了皺眉，卻也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在心裏暗暗腹誹……到底不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