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盛世大廈。

    看著高懸在聶南歸頭頂上的一排大字，何進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商人重利，他家總裁更是個中翹楚，向來爲了利益不擇手段，哪怕是做慈善，那也不過是公關手段罷了，又怎會把蘇軾的這句名言當作人生信條呢？

    “聶總……”何進帶著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恕我直言，這幅字實在不配您的氣質。”

    什麼“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家總裁若是能做到“達則獨善其身”，那就算是菩薩顯靈了好吧？

    “是麼？”聶南歸自顧自地處理著檔案，涼薄的聲音裡透著些許寒意，“這是夏言晞的字。”

    何進瞬間噤聲。

    草率了草率了！

    他側過身，裝模作樣地打了兩下自己的嘴，又擠出了一抹諂媚的笑容，“夏小姐的字實在是妙啊！”

    聶南歸抬眸，睨了何進一眼。

    “是夫人。”他糾正道。

    何進：“……”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一大早的就要看自家總裁在這裏秀恩愛？

    何進的眼珠子轉了好半天，才終於岔開了話題。

    “對了，聶總，你昨天說要給夏、不對，是夫人，你昨天說要替夫人再漲一千萬的片酬，但這筆賬到底是要走劇組的賬目，還是要和暮雲傳媒對接呢……”

    “不用了。”聶南歸搖了搖頭。

    他本以為夏言晞是因為缺錢纔會格外計較自己花了多少錢的，他想給夏言晞漲點兒片酬，讓小丫頭不要過得這麼拮据，可昨天報出的新聞卻讓他更深層次地瞭解這個女孩。

    不得不說，這樣的夏言晞讓他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些驚喜。

    “那一千萬……”聶南歸想了想，又開口道，“安排一下，匿名捐給大涼山吧。”

    “捐了？”何進瞪大了眼睛，“還是匿名？”

    他家總裁不會是瘋了吧？

    為什麼要做這麼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是生意太簡單了？

    還是錢太好賺了？

    “蓋一所希望小學吧。”聶南歸毫不在意何進的態度，直接做出了決定，“就叫桃李小學。”

    “桃李小學？”何進撇了撇嘴。

    這個名字會不會太俗套了一點？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夏言晞？”他喃喃道。

    自家總裁也開始玩諧音梗了？

    雖然何進並不是單身狗，但他還是覺得被自家總裁秀了一臉恩愛。

    好虐！

    好難受！

    好想被未婚妻抱抱！

    ……

    與此同時。

    夏言晞也已經重新回到了劇組。

    經過幾天的休息，她的狀態倒是明顯恢復了不少。

    《釵頭鳳》前期的戲份在夏言晞休假之前就已經拍完了。

    接下來的戲份便是女主孟長樂亡國之後發生的事情了。

    按照劇組原定計劃，他們原本應該先拍攝孟長樂和敵國將領之間的愛恨情仇。可男二號趙鋒的檔期卻忽然出了問題，爲了趕上進度，梁導只能先拍攝女主和男三號，也就是敵國國君的戲份。

    男三號李嶽勤年近六十，是一位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了。

    平日裏，他總是慈祥和藹，對組裏的小輩們也是照顧有加。

    可場記板一響，他卻是一秒入戲。

    “賤婦！到底誰給你的膽子？”國君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孟長樂的臉上。

    挽起得髮髻頃刻變得散亂，髮絲滑落，遮住了孟長樂那張慘白的臉。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更沒有為自己求情。

    她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跪在殿中，不言不語、卻又不卑不亢。

    國君的眼裏劃過了一抹陰鷙而又恐怖的幽光。

    他一把抓住了孟長樂的頭髮，拖著她甩在了榻上，順手扯去了她的外衫。

    孟長樂依舊沒有發生一丁點聲響，她躺在那裏，像是一個殘破的人偶，帶著一種破碎而又極具衝擊力的美感。

    國君眯了眯眼，又甩過去了一個巴掌，“賤婦，你哭喪著臉給誰看呢？你的夫君是朕！朕還沒死呢！死掉的那個，是想要謀朝篡位奸臣霍羽！噢，朕想起來了，霍羽纔是你的情郎。”

    孟長樂的眼裏終於有了波瀾。

    在聽到“霍羽”這個名字時，她的眼裏閃過剎那清亮，可很快，她眼裏的那抹光就消失不見了。

    古井無波，彷彿，她的世界再也不會亮起來了。

    淚，終是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國君摸了摸孟長樂的眼淚，忽然怪誕又詭異地笑了起來。

    “都說含恨而死的人會變成怨靈，你說，霍羽會不會變成怨靈呢？朕倒是很期待呢！”他那粗礪的指尖劃過了孟長樂嬌嫩的肌膚，“朕很想讓他看看，他心愛的女人在朕的身下究竟有多放浪！”

    國君翻身而上。

    孟長樂將手縮回了枕頭下。

    那裏，藏著一把匕首。

    她幾乎做好了與國君同歸於盡的準備，可就在這時，宮殿的門卻忽然被人推開。

    “陛下、殿下且慢！”由陸薔薇扮演的女配孟未央邁著細碎的步子匆匆跑了進來，“拓跋將軍來報，霍羽麾下餘孽捲土重來，已經佔領了好幾座城池了！”

    “什麼？”國君動作一頓，理了理衣服，匆匆出了宮殿。

    孟未央卻並沒有走。

    她挑眉看向了榻上的孟長樂。

    鏡頭推進，孟未央那張精心雕琢的臉上寫滿了怨毒和得意。

    “咔！”

    梁導無比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家休息十五分鐘。道具師準備一下，我們接著拍第二場戲。”

    組裏的員工工作人員再次忙碌了起來，完全沒有人理會已經癱在了榻上的夏言晞。

    她剛纔被被李嶽勤老師甩在榻上的時候，就聽到了骨頭碰撞的聲音。

    只是爲了不影響拍戲效果，她才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這會子，她只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得齜牙咧嘴。

    好半天，她才緩了過來，從塌下爬了下來。

    看著夏言晞狼狽的樣子，陸薔薇不由嗤笑一聲。

    “呦，這不是咱們劇組的大善人嘛！”她陰陽怪氣地上下掃了夏言晞兩眼。

    擦肩而過時，她還故意狠狠地撞了夏言晞一下。

    夏言晞一時不查，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在地上。

    周圍的工作人員忍不住低笑了兩聲。

    夏言晞神色冷了下來。

    她明顯感受到了周圍人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