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玉珍失焦的瞳孔逐漸有了焦距。

    她緩緩開口，沙啞的聲音裡透著聲嘶力竭的吶喊。

    “那還有假？”龔玉珍攥著床單，怨毒地看向了賈美慧，“賤人！你這個賤人！我的孩子沒了，你滿意了麼？看著我的孩子在你面前化成了一攤血水，你是不是很得意啊！賈美慧，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蛇蠍心腸的女人啊？午夜夢迴的時候，你就不怕我的孩子去找你報仇麼？”

    賈美慧垂下頭去，不敢看龔玉珍的眼睛，只是不停地搖頭，喃喃道，“沒有！我沒有！”

    她沒有推龔玉珍下樓。

    更沒有故意在樓梯上倒油。

    賈美慧也絕望了。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夏言晞卻是皺了皺眉，敏銳地嗅到了一絲蹊蹺。

    已經足月的胎兒就算受到撞擊，也只會早產或者胎死腹中，又怎麼可能化為一攤血水？

    除非……

    夏言晞看向了聶南歸，聶南歸顯然也和夏言晞想到了一起，轉頭出了病房。

    沒多久，外面就進來了一位護士，替龔玉珍採了兩管血。

    再然後，聶南歸就回來了。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醫生。

    “龔女士，我們在你的血檢報告裡查出來一種特殊成份。”醫生將化驗單交給了龔玉珍，“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此次流產並不是因為摔跤，而是因為誤食了對胎兒不利的藥物。”

    龔玉珍愣愣地看著手裏的化驗單。

    她其實根本看不懂那些資料，卻也能聽明白醫生的意思。

    “你是說……有人給我下了毒？”

    醫生點了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什麼！”

    聞言，夏家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就連賈美慧也不例外。

    可夏瀅瀅卻忽然變了臉色。

    比起震驚，她更多的是恐懼。

    一直注視著夏瀅瀅的夏言晞自然沒有錯過她眼裏的恐懼。

    “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她意味深長地瞟了夏瀅瀅一眼。

    夏瀅瀅立刻回過神來，趕忙搖頭道，“沒……沒什麼。只是覺得人心難測。”

    “是啊。人心難測！”夏言晞拖長了尾音。

    夏瀅瀅總覺得夏言晞話裏有話，可在這種慌亂的情緒下，她根本就顧不上細想，只能試探地看向了醫生，小心翼翼地問道，“醫生，你確定是中毒麼？會不會是誤診了？”

    “不會。”醫生說得篤定。

    “可是……”夏瀅瀅上下打量了醫生一番，見他最多不過三十的樣子，便硬著頭皮提出了自己的質疑，“這位醫生，你看起來這麼年輕，應該也沒有多少臨床經驗吧？而且，你好像並不是龔姨的主治大夫。也沒有佩戴工作證，該不會……”

    說到這兒，夏瀅瀅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這人該不會是夏言晞找來詐自己的吧？

    對！

    她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跟著夏言晞帶來的那個男人一同進來的。

    所以……他根本就是夏言晞的人？

    這樣想著，夏瀅瀅便也就平靜了下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厲聲道，“為什麼要假扮大夫過來騙我們？”

    醫生冷著臉掃了夏瀅瀅一眼，他並沒有回答夏瀅瀅的問題，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

    夏瀅瀅接過名片，在看清名字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程修遠？

    這個人竟然是程修遠？

    她記得，沈樂怡曾提醒過她，只有程修遠這樣的醫學天才才能檢測出藥物的成份。

    她還記得，沈樂怡說，程修遠和夏言晞夫婦是朋友，如果不想下毒的事情被發現，一定要刻意避開顧家的醫院。

    也正因如此，夏瀅瀅才特意找了這家新開了沒多久的醫院。

    她以為這樣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了，卻沒想到她千挑萬選，竟選到了程修遠的醫院。

    可是……程修遠不是纔來江城沒多久麼？他到底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開了一家醫院的！

    夏瀅瀅想不明白。

    她的大腦已經停止了運轉，只能在心中默唸了一句，“完了！全完了！”

    夏瀅瀅行為古怪，讓夏遠山都忍不住伸過頭去，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字。

    “程修遠？”夏遠山皺了皺眉。

    他聽過這個名字。

    這人是四大家族程家的兒子，據說，還是個醫學天才。

    “程院長，”夏遠山頭一次遇到帝京豪門的人，不免有些拘謹，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方纔說，玉珍她中毒了？她中的是什麼毒？怎麼中的毒？”

    “她體內的毒素和陸氏藥業生產的一種化學物質非常相近。”程修遠依舊掛著一張撲克臉，面無表情地解釋道，“至於她到底是怎麼中的毒，恐怕還要你們自己去查了。當然了，我建議你們從產婦的食物入手。”

    “食物？”夏遠山遲疑了一下。

    雖說他已經和賈美慧達成了一致，但卻從未從心裏信任過賈美慧。爲了防止賈美慧對孩子動手，這段日子，龔玉珍所有的食物都是由夏老太太準備的，夏老太太抱孫心切，又怎麼可能會對龔玉珍下手呢！

    “程院長，會不會是哪裏弄錯了？”夏遠山也對程修遠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程修遠搖了搖頭，“在食物裡下毒是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式。而且，產婦體內留存的毒素其實已經不多了。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的話，產婦肚子裡的孩子應該在五天前就已經出問題了。龔女士，你再仔細想想，你最後一次感受到胎動是什麼時候？”

    程修遠這麼一提醒，龔玉珍忽然不說話了。

    緊接著，她的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她這一胎懷的極為辛苦。

    從四個月開始，肚子裡的孩子就在不斷鬧騰，常常鬧得她睡不了覺。

    可一個星期前，她的肚子裡忽然就沒了動靜。

    她心裏不安，想去醫院檢查，可夏瀅瀅卻在網上找了資料，告訴她這是快要生了的表現。

    龔玉珍覺得夏瀅瀅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又不想讓夏老太太覺得自己事多又矯情，便也沒有聲張。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沒了。

    只是……好端端的，她怎麼就會忽然中毒了呢？

    她也沒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啊！

    想到這兒，龔玉珍的瞳孔驟然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