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遺忘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不忍似的說:【抱歉,此願望無效。】
【為什麼!】陸明煦立即睜開眼控訴,【你剛纔明明說任意願望的!】
系統:【前提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宿主,我只是一個系統,而你在原本的世界內的確已經去世,我們還沒有強大到能讓你本人死而復生。】
巨大的失落感襲來,陸明煦幾乎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晃了下靠在了牆邊,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如果系統不告訴他可以實現願望,他也不會去痴心妄想些什麼,即使難過痛苦也只能認命。但是他方纔是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實現回去的願望,而一瞬間的巨大驚喜落空讓他更加崩潰。
系統低聲道:【宿主,你別哭了,再試試別的願望吧。】
陸明煦紅著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那你能不能讓我再看一眼我的家人,讓我再看看他們。】
系統沒有說話,陸明煦以為自己又被拒絕了,一時之間忘記在腦內同系統溝通,直接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系統,拜託你,我只想看看他們,我太想他們了,我很擔心他們。”
【可以。】
系統的話音剛落,牆上掛著的電視在沒有開啟的狀態下突然閃爍了起來,發出“嘶嘶拉拉”的聲音,彷彿在除錯。
陸明煦瞪大了雙眼,什麼都顧不上問,就著跪坐在地的姿勢直接爬了過去,坐在電視對面一動不動地盯著它看。
螢幕上始終閃爍著靜謐單調的雪花,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始慢慢地扭曲,漸漸出現了模糊的影象,再慢慢變得清晰。
螢幕中顯示的地方是一間純白色的病房,像監控畫面似的。
陸明煦怔怔地望著螢幕,雙眼一瞬不瞬,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畫面裡,陸媽緊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手背上還連著吊瓶,蒼白又孱弱的模樣,面色快要和白色的被子融成一片,死氣沉沉。
陸爸躺在一邊的陪護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眉頭緊緊地皺著,顯出一道深深的溝渠,整張臉鬍子拉碴,看起來大概好久沒有打理過自己了。
那是爸爸啊,在陸明煦生命中充當大樹和高山的爸爸,此刻卻像衰老了整整二十歲,根本看不出過去商界精英的模樣。
陸明煦的目光在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陸明鈞時再也忍不住了,淚水瞬間決堤,順著他的臉龐滴落在褲子上,留下一個一個圓形深色的印記。
陸明煦和他哥年齡差了足足十一歲,在他還是個奶糰子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黏著他哥。最初陸明鈞十分不喜歡這個年齡差距太大的弟弟,後來卻越來越慣著他,比陸爸陸媽還要過分。
他哥名字為鈞,鐵畫銀鉤,人如其名嚴肅冷靜;而他名為煦,因為從小被全家人捧在掌心所以恃寵生嬌,溫軟卻驕縱,從小就不知吃苦為何物。
在陸明煦印象中,陸明鈞雖然寵他,卻從來不善於表達感情,做的總比說得多。而此時在畫面落拓又沉默的他哥手中正拿著一張照片,過了許久都一動不動,像一座冷硬而哀傷的雕塑。
監控畫面像有生命似的,猜中了陸明煦的想法,聚焦在那張薄薄的相片上放大再放大,赫然是陸明煦和陸明鈞的合照。
彼時的陸明煦剛考上大學,一家人送他去上學,傻里傻氣的他非要拉著陸明鈞在大學門口合影留念。照片中的兩人,高一些的那個成熟穩重,矮一些的那個活潑跳脫,兄弟倆親密又溫馨。
陸明煦再憋不住情緒,淚雨滂沱。他幾乎是撲倒了壁掛電視上拼命去接近家人們,一邊哭一邊喊:“爸!媽!我是阿煦啊!哥哥,我在這兒,哥!”
他哭得實在狼狽,眼淚鼻涕把螢幕都弄花了,可是畫面裡的人沒有絲毫反映,他才猛地回過神急切地請求:【系統,求求你,讓我和他們說幾句話,求你了,我想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好不好?求你了!】
系統嘆息:【你這樣猛然出聲,不怕嚇到他們嗎?】
【他們不會害怕的。】
陸明煦紅著眼睛倔強又認真地說:【他們不會害怕我的,我只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另一個時空繼續活著,雖然再也見不到面也可以,讓他們知道我沒死就可以!】
系統安靜了好一會兒,還是狠心拒絕了:【抱歉,我做不到。這樣的行為會導致兩個時空間產生交匯,擾亂時空秩序。我做不到,抱歉。】
陸明煦絕望地懇求:【求你了,系統……】
他滑坐在地,將臉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雙膝間,壓抑的哭聲止不住地穿出來,盈滿了整個房間,嗚嗚咽咽滿是撕心裂肺般地絕望。
過了好一會兒,系統不忍打斷卻不得不提醒他:【請宿主告知我你的願望。】
陸明煦抬起頭望著電視螢幕,彷彿穿越了兩個時空的界限望著自己的親人。
他嗓音已經嘶啞,幾乎語不成句:“系統……讓他們忘了我吧。”
青年的雙唇顫抖著,每個字都帶著極大的痛苦意味。
“讓他們忘記我……就當從來沒有我,以後可以無牽無掛地好好生活,拜託了。”
系統有些震驚,卻又覺得他的要求在意料之中:【你確定嗎?那樣的話你在那個世界就再沒有痕跡了,沒有人會記得你。】
“我確定。”
陸明煦像在同一個真正的人對話,他堅決地道:“和他們的痛苦比起來,我的存在不值一提。對你來說,抹除他們的記憶應該輕而易舉吧,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大概也不會影響世界的發展。”
【好吧。】
隨著系統話音落下,螢幕也陷入了黑暗,畫面猝不及防地在陸明煦眼前消失,讓他愣了一下。
“爸!媽!哥哥——”
尖叫聲徒勞地在房中響起,又重重地湮沒在空氣裡,青年枯坐在地,一張淚痕斑駁的臉面無表情。
空氣凝滯得讓人透不過氣,窗外的天色一寸寸暗了下去,夕陽斜斜地照入視窗,被落地窗分割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形狀,再鋪灑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