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再見你一面嗎？

    雲瑤呆呆看著這信紙，忽然想到，剛纔她抱著月姬時，月姬不要回家。

    她似乎是說了一句——

    “我不讓你見她最後一面……算是……你害我不能收回分身的報復吧。”

    月姬要死了。

    她也知道分身要死了，更知道分身想見她。

    所以她不要回家。

    她怕她見到分身的最後一面！

    雲瑤漸漸反應過來，卻感覺心口像驟然被豁了個大口子，怎樣都找不到人來怪，只有空蕩蕩的悲慼涌上心頭。

    等反應過來時，一顆又一顆涌出，終究還是捧著這些信紙嚎啕大哭。

    她沒有救她。

    也沒有見她。

    她明明聽見了那些哀嚎，卻沒有想著第一時間救她。

    她不知道她要神隕了。

    不知道她們看不見天書了。

    不知道神女的生命，其實是跟天書掛在一起的。

    無數悔恨似海浪般翻涌而上，將她吞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緊緊捏著那一根金簪泣不成聲。

    正如月姬的家人，錯過月姬最後一面那樣。

    她錯過了十八歲的月姬。

    錯過那個笑容燦爛，喜歡正義，良善勇敢的月姬。

    甚至因為是個分身，連屍首都沒有的月姬。

    她再也看不見她了。

    雲瑤慢慢栽倒在地上，一手緊抓著那枯萎的向日葵，艱難道——

    “你的報復成功了，月姬……”

    -

    她失魂落魄地從月姬房中出來，抱著分身月姬剩下的遺物。

    簪子，向日葵。

    這或許，是十八歲月姬生前陪在身邊的最後一株綠植。

    但，為什麼是向日葵呢？

    她明明記得，月姬本身是喜歡桃花的。

    雲瑤穿過長街，途經一棟宅子前，幾個大臣還在門口敲門，語氣焦灼：

    “開門啊上神！月姬上神神隕了，您總要出來見一面吧！？開門啊！”

    她劍眉輕皺，大步走上前去，諸位仙家見到她，更是麵露為難：“魔尊，我們剛纔就在這兒叫門了，可是她們根本就不理我們。”

    “按理說這種結界是能夠聽得見我們叫門的，可他們就不出來，不給我們機會說明情況！”

    “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月姬的事情他們到底清不清楚。”

    雲瑤仰頭。

    只見月家這華麗大宅子上面攏著一層結界，似是泡泡般將其籠罩，這是用來隔音和禁止外人進入的。

    如果有人來找，她們會有感知，但聽不見外面人在說什麼。

    這種級別的結界，除非能力強者能夠強闖，可誰又敢這樣做呢？

    所以他們不進去也是理所當然。

    雲瑤疲憊道：“你們誰有錘子或者是斧子。”

    眾人一愣，更是不理解：“您要錘子幹什麼？”

    她不說話。

    直到有人從空中抽出一把斧子給她，“給您。”

    她接過後二話沒說，重重擊打在那結界上。

    “咣噹！”一聲響！

    眾人驚得大呼：“魔尊！”

    雲瑤無動於衷，看這結界好似水波般涌動盪漾，她抬手又狠狠給了一斧子。

    整個地面都跟著顫了幾顫，結界上竟然也有絲絲裂痕。

    氣氛組在一旁感嘆道：“要開了！”

    雲瑤沒說什麼，輪圓斧子準備最後一擊時，門忽然被開啟了。

    她高舉的斧子瞬間僵住。

    正巧迎上瀟月瓏那張佈滿陰鷙的臉，身後還站著月姬的爹爹和哥哥們。

    瀟月瓏見到她時先是驚慌，再一看她身後還有大臣陪著，不確定又惱怒：

    “魔尊！你想幹什麼？！”

    不等雲瑤說話，她便先去看大門有無破損，碎碎念道：

    “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竟然大白天上我們這裏來砸門。”

    雲瑤乾脆將手中斧子往別人手中一扔，語氣陰沉：“我是爲了月姬的事情來的。”

    “月姬？”

    瀟月瓏臉色微變，獰笑一聲：“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說她那個不爭氣的分身是吧？”

    她自問自答：“我告訴你，那是我女兒的分身，我女兒哪怕是死了，我們也不可能把那個分身交給你！”

    月疏與月曉十分認同，充當背景板連連點頭，又打量著雲瑤這模樣，納悶道：“你為什麼要在這麼多大臣面前，難道你們魔族投降了？！”

    大臣們無語凝噎，“哎呦，真是急死我們了，上神們你們還不知道嗎？月姬上神神隕了！”

    月家人齊齊一怔。

    一直都很沉默的月父撥開家人，氣場沉冷：

    “你們說什麼！”

    瀟月瓏也是滿臉疑惑。

    大臣們急得拍手：“月姬上神已經神隕了，我們剛纔就是叫您們過來見最後一面的啊！”

    “對啊，可是你們都不開門。”

    話到此，他們只得嘆息一聲，眉眼間盡是不忍。

    氣氛靜了一靜。

    本應該痛哭流涕的月家人竟是詭異地沉默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笑了：

    “逗我們呢？”

    大臣們：“？”

    只見月曉月疏好似大明白似的，譏諷看著她們道：“你們是魔族人，故意想把我們騙出去，是吧？”

    瀟月瓏也在一旁冷笑著說：“如今魔族的易容術還真是越來越好了，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月姬怎麼會神隕？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大臣們面面相覷，這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說了。

    真自信啊。

    自信的讓人覺得悲涼。

    雲瑤站在一旁，語氣低沉：“你們有幾天沒有見到你們女兒了。”

    她們一怔。

    月曉道：“管你什麼事兒？”

    她繼續追問：“月姬說，你們已經有好幾天不願意見她了，就因為說她無能是嗎？”

    瀟月瓏不快蹙眉，眯著眼道：“我教育我女兒關你什麼事兒，倒是難為你在這兒主持正義！！”

    話音一落，遠處響起了喪樂。

    以壎開始，吹奏出極為哀慼婉轉的旋律。

    月家人臉色微變，這才從大門探出頭，朝著聲源望去。

    幾個仙娥淚流滿面，抬著擔架慢慢朝著她們這邊走來，那擔架上蓋著淺粉色絲綢，從頭蓋到腳。

    其他大臣都沉默站在兩側，麵露悲慼。

    屍體緩緩放到門口。

    瀟月瓏還未收起的得意之色忽而僵住。

    月疏與月曉也是有些怔愣。

    他們先是抬頭看看雲瑤，又看看其他人。

    那些同情難過的目光忽明忽暗地打過來，像驟然出現的寒風，一路從腳底凍到了頭頂。

    仙娥放下樂器，衝她們俯身作揖：

    “月家月姬上神，神隕於卿氏20300年，年齡為一萬一百三十歲，請您節哀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