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城頭，士兵們一石石的運著石頭，一根根巨木被拽了上來，弓箭一捆捆整齊的碼在牆邊。

    士兵們有條不紊的忙碌著，雖然面色蒼白，卻也不敢停留片刻。

    沮授撫須看著城外，面上雖然不是雲淡風輕，卻也不見多麼緊張。

    “主公！”

    張郃上前報道，

    “三千新兵與五千郡兵都安排好了，都是打散了安排的，城下第二梯隊也做好了準備，隨時能夠參戰。

    城中官員富戶派遣了許多精壯的奴僕過來，聞訊來投軍的良民也又增加許多，單隻這些人便有兩千多員，已經與第二梯隊一起，真在接受指導。”

    “好！儁乂治兵，我很放心！儁乂且去忙，賊人還要等上半晌纔到！”

    “是，主公！”

    望著張郃遠去的背影，沮授撫須笑道：

    “主公生有一雙慧眼，竟然隨意便撿到一員良將之才！此子如此年紀，竟然沉穩內斂，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劉賢矜持一笑：嘿嘿，你不知道，爺現在還有四次人才檢索的機會呢！

    遠處升起炊煙，想來黃巾軍正在埋鍋造飯，劉賢有心再去截殺一回，但剛剛打退前鋒，此時敵軍必然已有準備。

    到了午後，陽光正暖，賊軍列出前軍，前來城下挑戰。

    顯然是湯足飯飽了。

    “城上的人聽著！地公將軍、大醫張寶將軍麾下大將高升，前來討伐信都逆臣！可叫郭立出來搭話！”

    劉賢看的清楚，此人策馬而出，停在一箭之地以外，緩緩溜著馬匹，耀武揚威。

    “哼，小人得志的樣子！看某一箭射死他！”

    劉賢悄悄兌換了弩箭，陰在女強後面，瞄準那人，一箭射出，正中太陽穴！

    那人吭都未吭一聲便栽下馬去！

    “威武！司馬威武！司馬必勝！”

    城頭之上轟然喝起好來，士氣一下提高几分！

    看了那賊軍中幾個人試探著上前拉了那人的屍首快步逃開，劉賢便笑道：

    “黃巾自稱神兵天將，我看也就逃跑的時候像，真快。”

    “哈哈！比兔子還快！”

    城頭上響起了震天價的笑聲來。

    士兵們也要想辦法給自己壯壯膽兒！

    戰場之上，越崩潰驚懼的人死的越快，雖然他們只是新兵，卻也早就聽說過了。

    這人一死，賊軍中再也沒人敢上前罵戰，紛紛駐足不前，等到前鋒軍全部集結完畢，領兵將領大手一揮，攻城，開始了！

    戰爭從開始到白熱化好像只用短短的一瞬，劉賢躲入城門樓上，身邊帶了長弓與長箭，還有裹著粘了油的布團的箭矢。

    這是預備給賊軍中的井欄與攻城車的。

    與面上裝出的平靜淡然不同，劉賢心中早敲起鼓來，心中那小人兒仰天長嘆，似乎在敲一首滿江紅。

    賊人太多了，自己守一面城牆，沮授守一面城牆，張郃守兩面城牆，上萬名士兵分做兩波隨時替換，勉勉強強應付源源不斷蟻附攻城的黃巾軍。

    蟻附，最殘忍的攻城方式。

    黃巾軍中連個衝車和井欄都沒有，全靠人力搭人牆攀爬，成堆聚在一起的人牆往往一桶熱水潑下去便能瓦解一大片！

    戰場上滿是焦糊味道，人類的慘嚎聲不絕於耳。

    劉賢的眼中不自覺的充滿了淚水，不止一刻的想到這與自己的初衷彷彿背道而馳。

    自己只不過想要舒舒服服苟起來，躲在任何一個角落裏都行，小門一關，不理天下事。

    或許除了好逸惡勞的劣根性，潛意識裏便有意迴避現在的這種狀況……

    這種每一刻都有人死在自己周圍，以各種慘象死在自己周圍的狀況。

    自己怎麼能忍心呢？！

    連動物都能為同類的死去而哀傷，何況人呢？！

    而且還是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人。

    但事到如今，雖然好像離自己苟活的目標越來越遠，轉念一想，卻又覺得越來越近……

    打退黃巾，平滅叛亂。

    守護好一城一地，乃至一郡一國，乃至天下人民，彷彿才能愉快的苟活起來，如果周圍環境都不安定，談何苟活？！

    現在又有哪一方土地是安定平和、沒有戰亂、不用擔心明天便死於非命的呢？！

    或者這樣的地方正是自己要建立的？

    城牆下的遠方，黃巾頭目將官還在呼喝，驅趕著甲衣不全的黃巾士兵前去攻城，稍有怠慢的，便會有督戰隊拿著大刀毫不留情的劈砍上去！

    劉賢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這樣的地方絕對是要建立的！

    只有自己見到過後世的繁榮，只有自己能夠帶來更高的科技，只有自己能帶來改變時代的知識。

    或者，那樣纔是“愉快苟活”的最終目的。

    黃巾軍的攻勢終於緩了下來，無數黃巾在扔下了滿地屍首之後，無奈的撤退了。

    信都城高牆厚，若是守軍盡心盡力，不是那麼好攻克的，尤其在沒了內應的前提下。

    沮授與張郃組織人員有序的清理戰場，守城計程車卒抓緊時間休息，不少新兵蛋子“哇哇”痛哭，這是第一次殺人後的後遺症，不經歷這麼一場，怎麼成為精兵。

    沮授來到劉賢身邊，注意到了他眼邊的淚痕，默了一默，輕聲道：

    “主公，你看這漫山遍野的人是個什麼身份？”

    劉賢道：

    “黃巾賊啊。”

    “是啊，黃巾賊。安定下來的時候是民，還是人。流竄作惡就是賊，不是人了。

    他們本是最底層的人，早對社會充滿了激憤，攻破城池之後便會大肆洩憤，對官員，對商人，對富戶……無所不用其極。

    在遵從教化之前，他們已經不能算人了……”

    劉賢沉默半晌，忽然輕笑，道：

    “公與不必開解與我，我雖然心疼他們，但也不是婦人之仁，也知道亂民暴徒到了這種地步，不以暴制暴是行不通的。

    但以暴制暴之是便宜之計，若想要長治久安，還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哪怕是個能稍稍喘口氣的活路。

    沒有活路的人們，即便平息了這次的黃巾，還會有綠巾、紅巾……

    都是一樣的血脈，為何要這樣的爭執殺伐？！公與，我輩不只要平息這樣的亂世，更重要的是什麼？”

    劉賢沉了一沉，忽然有幾句話冒上心頭，不禁脫口而出：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當爲吾輩之願也！”

    此言一出，劉賢只覺得心胸開闊，心神洞明，往日苟且的念頭終於剖析透徹：

    自己所謂的苟活不就是要活在一個安全、穩定、愉快的環境中麼？

    現在這個時代還不是，那自己就要把它變成是不就行了麼！

    心胸一下開闊起來的劉賢愉悅轉身，便見到沮授一臉震撼，口中不住地喃喃，正是劉賢剛剛念過的這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