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四個小時的車，祝蔚然怎麼捨得輕易離開？

    她走上前去，輕輕的敲了敲門。

    “老先生，我們哪裏得罪您了嗎？還請您開開門，有什麼話都可以說清楚。”

    “你讓我開我就開？趕緊走，別在這礙眼，我說了不看就是不看。城裏人沒一個好東西，趕緊離開我家。”老中醫惡聲惡氣的道。

    “爺爺——”房內傳出了一道清脆的童音。

    “乖孫，別為他們說好話，爺爺是不會給壞人看病的。”老中醫放軟了語氣哄孫子。

    祝蔚然看向賀墨深，他的神色倒是看不出喜怒。

    “老先生，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她皺眉道。

    “沒有誤會，你們趕緊走，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老中醫說完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老中醫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祝蔚然要是再不走，恐怕老中醫真的要報警了。她沒想到村口的那個老奶奶說的倒是真的，原來老中醫真的不肯給城裏人看病。

    這當中一定有緣由，只是——

    老中醫閉門不見，她就算是想了解，老中醫未必肯說。

    “不如我們今天找個地方先住下來？”祝蔚然壓低了聲音詢問賀墨深的意見。

    “恩。”賀墨深點頭，“先離開這吧。”

    “好。”祝蔚然點頭。

    然後推著賀墨深的輪椅從老中醫家裏退了出去，總不能賴在這，一會兒真惹得老中醫去報警吧？

    來時的路走的艱難，去車邊的路依舊不好走。

    不過幸好，村口的那幾位老奶奶還在。

    祝蔚然跟司機一起扶著賀墨深上了車，然後又笑著走向了那幾位老奶奶。

    “在老頭子那碰壁了吧？”剛纔跟祝蔚然搭話的老奶奶一臉篤定道。

    祝蔚然尷尬的笑了笑，“是，老先生說什麼都不肯給我們看病，說我們是城裏來的，不安好心。您知道是為什麼嗎？”

    “這個呀，說來話長嘍。”老奶奶眯著眼嘆了口氣。

    “能說給我聽聽嗎？”祝蔚然誠懇的望著那位老奶奶。

    老奶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些年從外地趕來找老中醫的人不少，有很多人都眼高於頂，看不上我們這幾個老太婆。我幾次給出忠告，都被無視了。你倒是挺尊老愛幼的。”

    “您比我年長，我當然要尊敬您了。”祝蔚然理所當然的道。

    老奶奶看著她真誠的模樣，嘆了口氣，“算了，看在你長得有幾分像我的孫女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原因。”

    “謝謝老奶奶。”祝蔚然此刻十分感謝未曾謀面的，老奶奶的孫女。

    “這件事說來話長。”老奶奶目光幽深了幾分。

    從老奶奶的敘述中，祝蔚然得知，原來這個老中醫原先有一個兒子，在他身邊伺候十分的孝順。

    可是後來一次外出，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喜歡上姑娘不打緊，但重要的是，這位姑娘是城裏人。

    姑娘也很喜歡善良淳樸的老中醫的兒子，可是她家裏人卻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說是城裏人不可能再低嫁給鄉下人，老中醫的兒子上門去求好幾次都被拒絕了。

    那姑娘也是個固執的，家裏人不同意也不肯跟老中醫的兒子分開，兩人就私奔了。

    私奔了兩年後，老中醫的兒子抱著孩子回來了，那姑娘卻沒有回來。

    原來在外生活了兩年，城裏的姑娘受不了貧困的生活，丟下老中醫的兒子和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消失了。

    老中醫的兒子回來後，把孩子交給老中醫撫養，自己想不開喝藥死了。

    老中醫悲痛欲絕，從那之後恨上了城裏人。

    只要是城裏人過來找他看病，一律不同意。

    再加上城裏人都比較高傲，老中醫擺譜惹怒了許多城裏人，於是老中醫對城裏人的印象越來越差。

    到後來只要是聽說城裏人來看病，結果都是到底出門。

    祝蔚然聽完，一片唏噓。

    原來老中醫還有這麼一段傷心的過往，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那他記恨城裏人也是情有可原了。

    可是——

    祝蔚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老奶奶說完見祝蔚然還沒有產生退意，語重心長道：“我勸你還是儘早離開吧，那老頭固執得很。”

    “老奶奶，我是不會走的。”祝蔚然朝她笑笑，“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明天我再來的時候，給您帶點小禮物。”

    說完跟那幾個老奶奶揮了揮手，坐進了車裏。

    賀墨深坐在那閉目養神，看到她進車，面上還一直愁眉不展，問道：“問出什麼了？”

    “這附近有酒店嗎？”祝蔚然捏了捏眉心。

    “有。”司機道，“不過不是酒店，是條件比較簡陋的賓館。”

    “你介意條件簡陋一點嗎？”祝蔚然側頭問賀墨深。

    “出發吧。”賀墨深對司機道。

    祝蔚然嘆了口氣，“我從老奶奶的口中知道老中醫為什麼那麼憎恨城裏人了。”

    在去賓館的路上，祝蔚然把聽來的來龍去脈給賀墨深說了一遍。

    賀墨深的神色一直淡淡的，聽到最後才微微調了下眉。

    “你有什麼想法？”祝蔚然想聽聽他此刻的感受。

    “他很固執。”賀墨深道，“而且有些愚蠢。”

    前面一個固執的評價祝蔚然還贊同的點頭，後面那個愚蠢倒是讓她有些不解了。

    “愚蠢？”

    “恩，他不愚蠢？”賀墨深反問。

    “他怎麼愚蠢了？”祝蔚然不明就裏，“你不應該覺得他可憐嗎？”

    賀墨深輕笑一聲，“可憐，愚蠢的人需要可憐嗎？”

    祝蔚然無語了，這話她沒法接。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對城裏人抱有偏見。他兒子的悲劇又不能代表所有的城裏人。看到他家裏的情況了嗎？”

    祝蔚然不想回答。

    “家裏那麼窮，孫子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還在這堅持著莫須有的偏見？如果他肯給城裏人看病，家裏的經濟狀況肯定能有改善。”賀墨深道，“如今因為他的固執，過的如此落魄，連帶著他的孫子跟他一起窮苦，你說他不是愚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