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

    除夕夜的皇城滿天飛雪，鞭炮聲迎著四海的風吹響在整個皇城。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明媒正娶！

    當朝太師府之女聶落媞和當朝太子姜懷宇結親，最好的吉時結合兩人的生辰八字，定在了下午申時。

    而那一年，她剛好過完自己的及笄禮。

    頓時間全城人送上祝福，就連商胄人家也撲街送食，救濟城外的農民乞丐。

    就算到了現在，若是有心人一想，也必定記得那日的輝煌和富麗。

    申時起轎，太子坐上白馬，迎城環繞了三圈，遍地灑滿了金銀葉子和金箔，過了五年都能從地裏在刨出來絲絲點點。

    那時的聶落媞和蕭長君其實是有一絲像的，直率善良，天真可愛。

    她在半路上拽下了自己的蓋頭，掀開轎子的布簾和外面的人打招呼。

    本就被稱為皇城第一美人的她，細心打扮以後容貌更加昳麗動人。

    而那一次的成親場面，比之封嶼玄和洛酒歌還要盛大，除夕夜的鞭炮聲和成親的嗩吶摔炮一起響起，直衝雲霄。

    那是姜懷宇這一輩子都記得的場面。

    他娶到了他青梅竹馬之時就承諾的人，這一輩子也應當只有這一個女人才對。

    她是現在的太子妃，以後的皇后，未來的太后。

    為此，他遣散了初嘗人事時，母妃為他養的幾房通房和妾室。

    果然，在一年之後，她懷孕，生下了姜曲陽。

    她的性格變得有些不穩定，她自己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的時期，又養了一個孩子，她嬌生慣養，日日都有人順著，看不慣這孩子天天吵吵鬧鬧，索性把他給了奶孃照看。

    等姜曲陽十歲的時候，姜懷宇早已登基為帝，但是後宮空虛讓大臣總是上諫言，他不以為然，又恰好南疆發起動亂，他就讓封嶼玄隨著他一起去邊疆。

    聶落媞那時還沒有被封為皇后，但是卻住在了鳳鳴宮，人人都已經她一定是未來的天下之母，只是現在封后大典推遲，皇上也不在。

    於是她那時和自己的兒子關係倒是近了不少，會哄著玩，告訴他做什麼是對的，她謙遜有禮，善良溫柔，所以那個時候姜曲陽被當成了儲君培養，並且溫和矜貴。

    直到南疆那場戰爭勝利之後。

    姜懷宇回來了，帶著一個女子。

    他要封那個女人為後，還把他心腹的女兒扔給了聶落媞撫養。

    心腹的女兒就是姜七，他告訴姜七，你的父母因為保護朕而死亡，日後，你就是大姜王朝的七公主，你就是朕的義女，沒有人敢傷害你。

    而那個女人，身份至此成了一個秘密，只聽說是皇上在邊疆救回來的一個女子，只因爲當時皇上生死攸關，那女子不顧安危也要救他，從此讓他印在了心裏。

    但是在當時善良的聶落媞眼裏，這個女人囂張跋扈，高傲自大。

    她比聶落媞大兩歲，衝進鳳鳴宮打碎了她的東西，然後就告訴她，這是她以後居住的地方，她纔是未來的皇后，而聶落媞，不過是被皇上耍的團團轉的傻子。

    她讓聶落媞滾。

    後來姜懷宇來了，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覺得那個女人說的都不是真的。

    但是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讓她搬出了鳳鳴宮，另外又給她劃了一處地方。

    姜曲陽就在柱子後面偷偷聽著，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在那之後，他再也不和自己的父皇有過多的交流，他的心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他的目光，在那個所謂父皇和皇后的臉上轉動，眼看著自己的母后被皇后羞辱，被父皇縱容。

    在三天之後的封后大典上，同天晚上，章清德宣旨，封她為德妃娘娘，因為育有一子，念在曾經的感情上，享受和皇后同等的待遇。

    自此之後，她的性格大變，她動不動就懲罰別人，她告訴姜曲陽，如果自己的心不狠，那你的地位是守不住的，人從來依靠不了別人，只能依靠自己。

    同年的盛夏七月，皇后在德妃宮裏發現了巫蠱之術，上報給了皇上。

    她一直在解釋，但是姜懷宇並沒有聽，甚至不相信她，最後追查到了太師府，當天晚上，太師府全府一百三十餘口他全部誅殺，只留下了她一個人。

    “皇上從小與娘娘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這次犯了這樣的大事，也就留下了娘娘的命，這日後，可不能再讓皇上操心了。”

    章清德是這樣說的。

    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是在第二天早上，但是知道聶落媞自殺這件事情，是在三天之後。

    姜懷宇看著躺在床上好像已經逝去的她，心中驚慌，但是皇后也藉着看望的名義在他身後站著。

    他只能裝作冷靜不在乎的樣子，直到太醫說她沒事。

    他知道，這是皇后給他的一種警告。

    他走了以後讓章清德給她送了好些東西，夜晚批奏摺的時候章清德才回來，告訴他，娘娘說了，她不能死，她還有姜曲陽。

    那時姜懷宇心中也安定了幾分，至少，她有了想要依靠的人，和她活下來的念想。

    “皇上這一生應該特別遺憾吧，皇上是愛德妃娘娘的，甚至，皇上只愛她一個人，可是皇上沒有辦法，你只有把她拋出去，才能讓她回不來。”

    蕭貴妃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茶水滾燙，卻終究會涼下來。

    “愛妃此言差矣，”皇上嘴角勾著笑，“朕怎麼會遺憾，朕這一輩子，擁有過她，還和她生活了這麼多年，朕一點都不遺憾，朕只是對不起她。”

    “別這樣說。”蕭貴妃輕輕蹲下身子，和他平視，語氣緩緩說道：“德妃娘娘可能並不這樣想，她也許會覺得，和皇上在一起這麼多年，開心了那麼多年，也是她的福分。”

    愛情會讓人迷了眼睛，失了神智，同時也會讓人變得更加清醒，更加理智。

    皇上看著她，眼中緩緩失神，帶著笑意。

    “若是朕還有下輩子，朕希望她嫁給別人，或者嫁給一個普通人，就是不要嫁到皇家。”

    頹廢不前的姜懷宇，配不上朕的聶落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