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的心理診所，說是院長，其實叫老闆更為貼切。

    陳東南被叫到辦公室裏，因為保姆來過，所以周院長要問問清楚。

    “其實根本沒什麼事。”

    陳東南侃侃而談：“這個男孩兒子心理疾病異於常人，他認為照片上的人會說話，我很少接觸這類病例，所以要進行單獨觀察，不能有旁人打攪。保姆無非是給他送點吃的，劉曉康一日三餐都很正常，零食麼……我不建議他吃這些，這對他的病情沒有多大好處。”

    周院長喝著茶，有點小為難：“他媽媽給保姆打了好幾個電話，要看小孩兒的情況，不管你怎麼治療，總歸要拍個照片過去吧？我們畢竟是拿錢辦事，如果把人家惹火了，不在我們這邊看了，網上在說點壞話，這個影響你曉得有多重麼？”

    “嗯，我會注意的，照片我去拍。”

    “嗷，對了，還有一條，今天有人反應，說劉……劉什麼啊？”

    “叫劉曉康。”

    “嗯，劉曉康從三樓往下面扔東西，喊救命，這是什麼情況？”

    陳東南的眉頭比周院長皺的還要深，他摸著下巴沒有刮乾淨的鬍渣：“他有妄想症，我去了解了一下，他說自己是個超級戰士，身在美國大片裡頭，跟變形金剛打架，然後被打敗了。就喊救命。呵呵，妄想症的孩子，有這種情況並不奇怪，我也不能隨便給他用藥，您說是不是？”

    “他媽媽直接給我打電話了，說再不清楚他的情況，她明天就過來。”

    “放心，我給她打電話。”

    此時此刻，劉曉康還坐在衛生間的水缸裡，手被一個塑膠手銬套著，全身的衣服也被扒了，這水很涼，他還很餓。

    他已經試著多次要拿掉這個手銬，雖說是個塑膠玩意兒，但就是那麼緊、那麼硬，手腕上的皮都蹭破了，它還是完完整整的。

    “媽媽……爸爸……”

    望著上方那個小小的視窗，劉曉康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有門板被推開的聲音，劉曉康渾身機靈了一下，蜷縮在水缸的邊上，他害怕見到陳東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陳東南推開衛生間的門，手裏端著雞湯。

    劉曉康聞的到，但他現在沒有食慾，只剩下恐懼和膽怯。

    “香麼？”

    “你只要說真話，我馬上就放了你，還給你雞湯吃。”

    劉曉康已經三年級了，他看過電視劇，這種壞蛋醫生跟那些殺人狂魔一個樣，不管說真話還是假話，被囚禁的人都活不成，沒準還會斷手斷腳，心臟都給摳出來。

    “這麼香的雞湯，你真不吃？”

    陳東南開啟馬桶蓋，將雞湯倒在裡面：“是你自己不吃的，不要怪我。”

    說是七天，這是個虛數，很可能男孩兒的媽媽明天就過來了，甚至可能現在已經在路上。他沒有時間再等下去，必須儘快曉得到底是誰抓住了他的小辮子。

    雞肉也倒在了馬桶裏，他注意這個男孩兒的表情，一邊看馬桶，一邊看自己。

    陳東南蹲下來，揪住他的頭髮：“小逼養的，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說不說？！說不說？！”

    揪住頭，往水缸裡悶！

    “嗚嚕嗚嚕嗚嚕……”

    再悶！

    “嗚嚕嗚嚕。”

    再悶！狠狠的悶！

    “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劉曉康的腦袋被揪上來，鼻孔翻著水泡，他抽泣不斷：“沒有，嗚嗚嗚……我真沒有，我不曉得，嗯嗯嗚嗚——”

    太用力了？還是太殘暴了？他不會說出去吧？不會，他是個有妄想症的兒童，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妄想症，這是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說法。

    “乖。”

    陳東南像哭、也像笑，捧著他的小臉：“哥哥不想跟你鬧，哥哥是醫生，從來不會欺負小孩子，我只會給你看病。只要你告訴哥哥，到底是哪個跟你說了車禍的事，哥哥一定馬上帶你出去，還打電話給你爸爸媽媽，讓他們來接你，好不好？”

    劉曉康就剩下顫抖了。

    “好不好？！”

    陳東南咆哮起來，一巴掌抽過去——啪！——他繼續抓住男孩兒的耳朵，用力揪：“好不好？！說不說？！啊？！”

    聲音很大，已經讓走廊上的人聽見了，外邊有人敲門。

    “哪位？！”陳東南衝外邊高聲問。

    “陳醫師，我小張唉，怎麼回事啊？我聽到你喊。”

    “沒事唉！沒事！”

    外面的人不問了。

    陳東南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針筒，裡面已經裝好了藥物，他顯得溫和了一些：“哥哥也不想這樣，但是你不聽話，哥哥就要給你打針了。”

    劉曉康猛烈搖頭，哭的聲音很高：“嗚嗚嗚！我不打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麼細胳膊細腿的，哪有成年人力氣大，陳東南一針紮在他肩膀上，藥物全都打了進去。

    精神類的藥物，百試不爽，呵呵呵。

    僅半分鐘，劉曉康就開始抽搐了，眼睛翻白，舌頭也伸了出來，在水缸裡，像一條待死的魚在搔動。

    “額——額——額——”

    這是成年人用的劑量，陳東南可沒有心思去降低藥量。

    “你願意說麼？”

    劉曉康已經沒知覺了，一直在搔，發出‘額’的痛苦聲，他全身的痛覺神經都被喚醒了，這種藥物在三年級孩子身上用，不會死人，因為他已經有抵抗力了。

    “說！說了我就讓你不疼！”

    “額——”

    猛然，劉曉康不再‘額’了，他的腦袋像個機器人一樣轉著，面對陳東南，這個角度非常不協調。

    嗯？

    劉曉康沒睜開眼睛，只是眯眯的一條縫隙，他的說話聲清楚、又尖利。

    “死。你死！”

    難道藥物失靈了？不至於吧，這藥物至少能維持兩個小時的效果，除非用解藥。男孩兒怎麼不抽搐了？

    陳東南還在疑惑，他發覺自己的胳膊麻木了，整條都失去了知覺。

    是右邊的手臂，就是抓著針筒的這一個。

    手臂……在慢慢向上，針筒……衝自己來了。

    劉曉康沒有盯著他看，只是盯著正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他很用勁，嗓子裡的抽搐聲急促而又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