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低著頭沉默不語，可是他那緩緩顫抖的雙手卻明顯昭示著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這對他而言，是信仰的全面否定，是自我推翻，這自然是難以接受的。

    王元看見此情此景，也沒說什麼。

    因為他明白，不破不立！

    唯有將唐僧心中對於佛門所有的新年全部打碎，才能讓他徹底背離佛門。

    當然，這是一件細水長流的事，根本急不來。

    現在，只是第一步的計劃罷了。

    “妙法寺眾僧，真的如此苛待百姓？那你們為什麼不反抗呢？”

    “反抗？”老里正又嘆了口氣，說道，“大師，您是出家人，未曾嘗過我們升斗小民的困苦，自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我們的田宅房屋都是妙法寺的各位老爺們的，我們根本就反抗不了。”

    “如果反抗能行的話，我們也就反抗了。”

    “可實際卻是，如果我們反抗的話，我們就算是想要交六成的收入都不行了啊。”

    “老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里正說道：“我們的家宅田地都是妙法寺的，妙法寺裡豢養著許多武僧。如果我們敢反抗的話，他們就會帶著那些武僧打上門來並且收回我們的天地。”

    “這些天地是我們唯一的依靠了，倘若我們真的失去了天地，別說供養妙法寺的老爺們，就連我們自己都養不活了，要被生生餓死在街頭啊！”

    “這……”

    唐僧滿臉的悲憫，滿是對這些百姓的同情。

    這些普通百姓，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誰又會想走到反抗這一步呢。

    妙法寺的僧人們對他們的壓迫實在是太過嚴重了。

    “老丈，像你們這樣二代田莊，妙法寺一共有多少家。”

    “欸，像我們這樣完全依賴妙法寺的田地生存的農莊，整個妙法寺少說也有個七八個。”

    “七八個。這還僅僅是一個不算大的妙法寺。長安城共有近百寺廟，那便是將近千數的農莊，參差數以萬計的百姓！”

    整整數萬百姓，全部都生活在僧人的壓榨下，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是唐僧所從來沒見過的世界的暗麵。

    他沉默了。

    而王元也沒說什麼，揮手灑落了一滴三光神水，而後帶著唐僧，身形緩緩消失。

    那身材佝僂的老里正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看著他們兩人消失的方向，滿是敬畏。

    “原來是仙人！小老兒見過仙人！”

    等他從地上站起身來，目光瞥到那些早已比先前高大繁茂了不知多少的作物，不禁老淚縱橫，渾濁的眼淚肆意地在他那深深的刀刻的皺紋上流淌著。

    他再次跪了下去，這一次，他止不住的磕起頭來。

    “多謝仙人！”

    “多謝仙人！”

    “多謝仙人！”

    甚至他的額頭都磕破了流出鮮血來他也不在乎。

    看這次莊稼的長勢，他們整個李家莊今年不會再捱餓了。

    雲層上，唐僧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靜默無言地立在雲層上，王元則也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靜靜地站在他身邊。

    終於，王元開口了。

    “怎麼，要帶你去別的地方轉轉嗎？”

    唐僧神情低落，搖搖頭說道：“不必了。”

    “師兄，我已經見到我想要看得一切了。”

    “嗯。你自幼生長在寺院之中，見到的都是親和的師長，友善的師兄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暗麵，更不知道隱藏在大雄寶殿那輝煌的佛祖金像之下藏著的血汙與黑暗。”

    “或許，連同你師父在內，他們那些和尚不是有意要欺壓百姓的，但是他們不事勞作，一心禮佛卻實實在在地欺壓到了百姓。”

    “你想想，你們金山寺不事勞作，那麼你們是如何每天吃上齋飯的，那大雄寶殿又是如何豎起的佛陀金像。”

    “僅憑香火供奉，真的夠嗎？”

    “或許你不知道，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在這長安城內，寺院擁有的土地，絕不在那些貴族之下。”

    “其他的也不必對你說，我只是想讓你看到，你所信賴的佛，並不是真的那麼光輝偉岸。在他的金像腳下，同樣也有著黑暗與汙垢。”

    “唐僧，如果你能想明白這一點的話，那便足夠了。”

    說著，王元心裏泛起了嘀咕，怎麼總感覺如來佛祖那個大腦袋跟小耗子有那麼一點像呢。

    唐僧沉默不語。

    “怎麼，你還沒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漫天諸佛在上，為什麼會對人間的苦厄視而不見，為什麼會縱容佛門弟子做下這樣的事情。”

    王元意味深長地說道：“那這就就要等到你自己親自去到靈山去問他們了。”

    “好！”

    唐僧一臉堅定：“如果連這一點都弄不清的話，又何談普度眾生！我一定會當麵詢問我佛的。”

    王元點點頭。

    很好，就是喜歡你這麼剛。

    他已經能夠設想到等到唐僧他們這個取經團隊好不容易歷經艱難終於抵達了西天靈山，來到了如來佛祖面前。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要求取真經的時候，唐僧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那麼，估計從如來佛祖、燃燈佛組以及彌勒佛這三世佛以下，諸佛陀、菩薩、羅漢、金剛……

    他們會是什麼表情。

    估計三觀都震碎了吧。

    誰能想到在這西天大雷音寺佛門的大本營會有人來質疑佛門。

    估計，他們的臉色會很難看吧。

    王元這般想著，帶著唐僧走了一遭，從長安城又回到了孫悟空他們所在的地方。

    “師父，您回來了！”

    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僧他們三個趕緊紛紛迎了上去。

    “師父，您終於回來了。”

    唐僧興致不高地點點頭，他們三個面面相覷，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而唐僧也不願意多說什麼，他們又全都看向了王元。

    王元也什麼都能沒說。

    開玩笑，西遊團隊組成的成分多複雜啊。

    有些事還是不能說出來的，一定要存留在心中。

    畢竟這可是想著顛覆佛門的大事。

    絕對不能有任何缺漏，連風險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