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裏忙碌的王桂香，手裏拿著的抹布頓了頓，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幹淨利落的收拾東西。

    儼然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模樣。

    餘家人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和逆來順受。

    餘奶奶覺得無趣，嘴裏嘟囔了句，“鋸了嘴的葫蘆。”

    跟著把手裏的筷子敲了敲瓷碗發出‘咚咚’清脆的聲音，“趕緊吃飯。”

    “媽，我和爸回來了。”餘週週大聲喊了一聲。

    吃飯的餘家人突然被這一嗓子嚇到了，餘奶奶直接摔了碗筷，站起身，“餘週週，沒看見你奶奶還在這裏？不知道先來打招呼嗎？”

    餘週週輕輕撇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沒禮貌啊。”

    說完，也不看餘奶奶要氣呼呼的臉色，直接抱著魚簍往廚房走。

    這些魚蝦被悶了一路，要趕緊處理上才行。

    “餘週週，我讓你買的魚呢肉呢？”餘奶奶追了上來。

    她這個孫女真是長了本事了，居然敢忽略她！

    想著，餘奶奶狠狠的瞪了一眼慢悠悠挪動身體的餘城欄一眼。

    餘城欄雖然傷心，但是卻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親孃是什麼性子了。

    “媽，在週週那呢。”

    “咋回來的這麼晚，天氣那麼熱，魚都要臭了。”聽見有魚，餘奶奶麻溜的往餘週週那邊走，頤指氣使的指揮著王桂香：“趕緊去打點水，把魚洗乾淨醃上。”

    王桂香甩甩手，在圍裙上擦乾，拿出盆，從水缸裡舀水出來。

    餘週週將魚簍裡的魚蝦倒出來，有靈氣滋養的魚蝦仍然活蹦亂跳，一入水，就暢快地遊起來了。

    這一趟的收穫不錯。

    王桂香拿出來的盆還不夠裝，滿滿當當的蝦幾乎要從盆裏跳出來。

    趁餘奶奶的罵聲還沒出來，王桂香趕緊換了個薑黃色的大陶瓷盆才把魚蝦安頓好。

    “這麼多！”

    餘奶奶眼睛都直了，蝦肉的味兒她中午就知道了，雖然比不上魚肉鮮嫩爽滑，但是也別有一番風味。

    最主要的，這是肉啊！

    她嚥了咽口水，看到那魚簍，又緩過神來：“我給你的錢呢餘週週？你是不是自己拿走花了？！”

    一想到自己的錢被一個賠錢貨拿走了，餘奶奶就怒不可遏。

    “我沒花。”

    餘週週蹲著把盆裏的魚撿起來放在另外一個盆裏，這盆太小，蝦跟魚養在一起沒吃的，就該吃魚了。

    她可不想第二天起來看見魚浮在水盆裏頭，吃起來肉都不新鮮了。

    再說，這麼小的一個盆，氧氣也不太夠。

    看見她的動作餘奶奶只覺得自己被忽略了，一腳踢在盆上，“我問你，錢呢？”

    盛滿水的水盆濺起一陣水花，直接落在餘週週的身上，衣服瞬間溼了一大片。

    王桂香驚呼一聲，最終還是在餘奶奶凌厲的眼神之下閉上嘴巴。

    餘城欄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遲了一點，自己親孃居然對自己的親閨女發難了。

    更別說，親閨女還擔心他的身體，特意哄著他去醫院做檢查。

    “是我在醫院做檢查了，把錢花了。”

    “啥？你花了？”餘奶奶將目光轉向他，“你去醫院幹啥？那醫院都是坑人的！你居然還上趕著去送錢，錢多得你是燒手啊！”

    “媽！醫生說我的腿骨折了，要好好養著，不然到時候肯定會瘸的。”餘城欄忍不住說道。

    他就算活了四十多年，自認為啥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變成瘸子，心裏就忍不住一陣後怕。

    瘸子！

    那是啥？

    殘疾人！

    現在可沒什麼殘疾人關愛協會，你殘疾了，就活該被人瞧不起，受人欺負。

    誰讓你沒用，沒辦法掙錢下地！

    餘奶奶原本還有些擔心餘城欄的身體，可又聽見他竟然跟自己大小聲，立馬繃著張臉，“喊什麼喊？你現在不是還沒瘸腿麼！”

    “我看你就是心野了，被你們家丫頭片子攛掇著都不孝順娘了，娘把你們兄弟幾個拉扯到這麼大，就是讓你跟我大小聲的嗎！”

    餘城欄登時就蔫了。

    這麼多年下來，看見老孃繃著的臉，下意識認錯：“我哪敢啊，您永遠都是我的親孃！”

    一連說了好多句的軟話，餘奶奶的臉色纔好轉了一些。

    她指著盆裏活蹦亂跳的魚蝦，“這些就都留給我補補身體。”

    餘城欄的哪有不應的，“都給媽吃。”

    得了好處，餘奶奶眉開眼笑，大方的誇了句：“還是你孝順。”

    餘城欄看到自己親孃終於笑了，心裏甜滋滋的。

    瞬間忘了剛纔，是誰捨不得那一星半點的醫藥費不讓他看病的。

    餘週週沉默著看著餘奶奶指揮著餘城名把兩盆魚蝦搬走，甚至連帶著魚簍都沒放過，把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

    “奶，那我們吃啥？”

    餘週週站起身，身上的水沁溼了衣服，晚風一吹，涼絲絲的貼在溫熱的面板上。

    “一個小女娃，怎麼整天就想著喫喫吃！”餘奶奶瞪了她一眼，“遲早把你嫁出去，就不知道吃了。”

    餘週週抬起眼，看到明顯聽見卻又裝作耳聾的餘城欄。

    餘城欄看見她的目光，下意識撇了過去，“週週，累了一下午，趕緊吃飯吧。”

    隨即，遞給她一碗紅薯湯飯。

    半碗的紅薯和糙米，半碗的水。

    對於普通人家已經是不錯的伙食了。

    “我的衣服溼了，爸你先吃吧。”餘週週嘴上這麼說著，手卻接過那碗飯。

    然後倒進了王桂香的碗裡。

    王桂香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碗，纔多了那麼些許。

    “週週，媽還是給你留著吃吧。”

    王桂香捨不得自己吃，大晚上的，餓了她就早點睡，不至於浪費這麼多糧食。

    餘週週搖搖頭，一是她確實沒有胃口，二是它怕自己這時候上桌，能直接掀翻翻桌。

    看見王桂香一臉愁容，餘週週開口安慰：“媽，我就是下午的時候做驢車，累壞了。”

    王桂香拍了拍餘週週的手背，“那你好好休息，媽給你往灰裡埋個紅薯，你半夜餓了就扒拉出來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