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滄瀾見縫插針，“看，你也說了，是孃親告訴你，她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呢，可是幸福歸幸福，她真的快樂嗎？你看看別人家的妻妾，都可以穿著美美的衣服上街去買東西，回家往軟塌上一趟什麼都不用做，多悠閒自在。”

    “可是看看你孃親，每日爲了你的事情操勞，你之前見到我會大哭，你孃親疏遠了我，人之間的感情是相處出來的，她不盡心伺候我，憑什麼得到我的寵愛？所以，她順理成章的失了寵。”

    “之後你又害怕穿外面做的衣物，丹娘就沒日沒夜的給你縫補衣物，你還害怕吃來歷不明的食物，丹娘也是親手給你做飯，甚至你還怕生人，必須要在丹孃的陪同下才能自然的對別人說笑，像是個正常的孩子一樣，可是實際上呢？”

    “你我都知道，你不過是一個被迫暴露在太陽之下的可憐蟲而已，軟弱無能，自卑又敏感，我說的對嗎？”

    冥煙這下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張開嘴想要反駁，可是隻能發出一些短促的氣音，像是個啞巴一樣。

    白滄瀾臉上沒有絲毫憐惜，反而很是嘲諷。

    “其實，在你剛剛出生的時候，我也真的是想要對你好，成為一個稱職合格的父親的，可是煙兒，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我一介男子，不顧世俗的偏見，盡心盡力照顧你，甚至都不需要老媽子，你的吃喝拉撒都是我一手包辦，可結果呢？你是怎麼回報我的？”

    “我的好煙兒啊，你自私涼薄的性子已經天生的印刻在你心裏了，你當真是比我還要冷血無情的怪物，你現在還敢說，你這樣的怪物待在丹娘身邊，不是在拖累她了嗎？”

    冥煙坐在地上，眼睛已經不會轉動，腦海裏白滄瀾的一句句話像是魔咒一樣循環往復，揮之不去。

    對啊，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孃親還是之前受寵的妾，也不需要日日勞作，為她著想，每日裏只要出門逛逛，閒了回來歇息一下，也不會被別的大夫人她們排擠，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看冥煙的模樣，白滄瀾滿意的笑了，他要的就是這麼個效果。

    “可是無論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爹爹，丹孃的相公，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明天休掉你的孃親，這樣你孃親就不用在這個府上受氣受累了，當然，前提條件是你留下來，不然那樣的話，只要她帶著你，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呢。”

    “不過你在府內的名聲你也知道，爹爹沒有什麼實權，不能一力壓下，所以只能把你藏在暗處，你只需要乖乖聽爹爹的話，爹爹每個月都會給你一大包銀子，讓你去接濟你的孃親，這樣一來，丹娘沒了你能過的逍遙自在，二來你也算是彌補了這麼些年來丹娘對你的付出，如何啊？”

    一聽到要離開孃親，冥煙下意識抓緊了手，用力到骨節泛白。

    她啞著聲音開口，“我，我不想離開孃親。”

    聽她這麼說，白滄瀾就知道了她的決定，不屑的冷嘲，“不想？那你可以跟著你孃親一起走，想想你們之後獨自在外吃不飽穿不暖的，當然，你是無所謂，畢竟我那好丹娘就算自己受苦受累也會伺候好你，可是至於她自己就。”

    “不要再說了！”冥煙低著頭髮出壓抑的哭聲，“我，我答應你，你要說話算數！每個月給我錢，讓我去見我娘！”

    白滄瀾滿意的笑了，“真是個聰明乖巧的姑娘呢，丹娘可沒有白養你。”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大夫人叫了過去，給了她幾粒糖，硬是要親眼看著她吃完，冥煙已經察覺到大夫人神色不對，可是還是吃了下去，肚子裡絞痛了一會兒，沒有什麼感覺了，她也就沒和孃親說，只是說大夫人給了她糖吃。

    畢竟孃親總是說，不要總是把人往壞處想，要多看看別人的好，不然總是活在壓抑的氛圍裡，不開心，這人啊，時間長了是會生病的。

    可惜丹娘那個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並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非常危險的龍潭虎穴。

    直到白滄瀾寫休書，突然看了一眼冥煙，莫名發了怒，也沒有再說讓她留下的話，反而是把她和孃親一起趕出了府。

    她當時很痛苦，很難受，發了高燒，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丹娘就不辭日夜的照顧她，直到她病好醒來，腦子裏朦朧的模糊了許多東西，成了現在這模樣。

    胡亥聽了明白過來，“所以說，你之前在府上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生病，對嗎？你還懂事，可以很清楚的分清是非對錯是嗎？”

    冥煙躺在胡亥臂彎，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對，孃親要我笑，我就笑給她看，孃親讓我乖巧懂事，我就乖巧懂事，哪怕親耳聽到別人說我的壞話，我也能笑著看著他，所以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就說我腦子不好使，再加上之後的剋星謠言，顯然，很是讓人信服。”

    胡亥軟了心，這女子當真是可憐，可是她竟然也這麼堅強的一路撐了下來，讓人刮目相看，徹底洗刷了之前她菟絲子的印象。

    而且按照冥煙所言，白滄瀾行為明顯就很不對勁，別說是獨自一人勞心勞力照顧嬰兒了，單單是一個簡單真誠的關心放在他身上都覺得不亞於石頭開花。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那端照顧冥煙的過程，也是好奇之下在對著冥煙進行實驗，只是當時他做了什麼現在也已經隨著冥煙長大，忘記小時候的事情而淹沒在歷史之中，只除了白滄瀾他自己。

    可是事情會遺忘，恐懼卻是直接印刻在心裏的，於是之後冥煙開始害怕，害怕著白滄瀾也害怕著所有別人遞過來的東西，因為這些東西之前都一度讓她非常痛苦，之後更是在孃親找不出她恐懼原因之後，越來越深。

    那不是一種消失，而是深深埋藏在心底，只要偶然的一天出現，足以壓垮所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