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子看段懿曾的陣仗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不過她一點兒也不慌張。

    她自顧自跟李羽白說著話，說完之後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回頭看著已經追上來的段懿曾，眼前的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衛崇也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想，當初李羽白死的時候可不就是這麼個場景嗎？

    他當初因為李羽白的死對李西子心懷愧疚，現在他不願意再承受這一切，於是不等段懿曾開口，已經先忍不住對她喊話：“王爺很擔心你，你偷我令牌的事，只要你回來，王爺都可以既往不咎，我說的是真的，回來吧！”

    他說罷，看向段懿曾又無奈道：“您會既往不咎的對吧？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人叫回來，別的都可以慢慢兒商量。”

    段懿曾沒有否定他，衛崇於是就更加堅定自己的意思，然後對她喊話，讓她快點兒下來，話中甚至帶了幾分懇求的意思。

    李西子看著段懿曾道：“人總是在快要失去的時候纔想起來要珍惜，為什麼所有人都是到最後才明白這個道理呢？”

    她搖搖頭，也很堅定的回答：“一直鳥兒好不容易出了籠子，見識過天空的廣闊之後怎麼可能願意再回去？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說罷她突然轉身就跑，段懿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邊讓人去追，一邊讓人拿弓箭來，然後對著李西子的方向就要射箭。

    衛崇在一旁都嚇壞了，忙問：“王爺，您這是幹什麼？”

    段懿曾甩開衛崇，毫不猶豫的拉弓射出一箭，箭可比人跑的快多了，那支箭越過李西子，徑直插在了她面前的土壤裡。

    但是這些並沒有嚇到李西子，她繞過那支箭繼續往前跑。

    段懿曾狠狠心咬牙追了過去。

    他有功夫傍身，足尖點地，不過一個喘息之間就到了李西子身後，李西子猛然回頭被嚇了一跳。

    快了，快到了！

    她幾乎用上了最後的全部力氣，然後在最後一科轉身，向下一跳。

    她身體很快的向下墜去，但是墜著墜著突然就停了，段懿曾居然抓住了她的袖子。

    她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段懿曾咬著牙看著她：“你想死？問過我同意沒有！我不同意誰都帶不走你！”

    他身後的侍衛見狀已經去拿繩子了，李西子看見他們把繩子弄了個圈，然後放下來準備套在她身上再收緊，想借此把她拉上來。

    要看就要成功了，她不能讓這大好的機會溜走！

    “可你畢竟只是個凡人，這世上總有你做不到的事，也多的是連你也越來跨越的橫溝！”

    她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袖子就開始割，本來這布料就不是很結實很難支撐住一個人的重量，現在她又用匕首去劃，段懿曾目眥欲裂的瞪著她：“你想幹什麼？你不能這麼做！住手！住手！”

    李西子卻絲毫沒有想要住手的意思，段懿曾慌忙喊人趕快放繩子下來，但是繩子才放下來的瞬間，李西子也已經割斷了袖子摔了下去。

    她明明是在飛速往下墜落，但是在段懿曾眼中卻好像是在慢動作。

    第一次他差一點就能抓住李羽白了，第二次他抓住了李西子卻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掉了下去，為什麼他想要的都無法得到，為什麼他處心積慮想方設法要留住的人到最後總是這個下場？

    他看見李西子墜落山下時嘴角是帶著笑的，她在開心，開心什麼？開心終於逃離了他還是開心馬上就能見到李羽白了？

    如果是因為第二者，如果從這兒跳下去就能見到李羽白的話，那麼......他也想試一試。

    段懿曾突然覺得神智有些恍惚，李羽白的臉平白出現在山下半空，溫溫柔柔的對他笑著，似乎還在對他招手，然後說：“來啊，你不是日思夜想都是我嗎？那就下來找我啊！”

    衛崇看到李西子跳下去之後人都傻了，他感覺自己腦袋像是被人從後面敲了一悶棍似的，等反應過來以後也是腦子木木的，若不是身邊有人大喊“王爺”估摸著他到現在還清醒不過來呢！

    衛崇被這一聲“王爺”驚醒，然後看到段懿曾也想往下跳，於是趕緊上去把他拽回來，最後又大逆不道的給了他一耳光：“王爺！您醒醒！”

    段懿曾推開衛崇站起來：“滾！”

    他清醒得很，現在恐怕沒有哪個人比他還要清醒，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僅僅永遠失去了李羽白，還徹底失去了這個世上最後一個同她有關聯的人，從今以後他再想念李羽白就找不到人傾瀉了，也再沒辦法說服自己把別人當成她了。

    他現在感覺自己一無所有，是這個世上最貧瘠的人。

    李西子縱身跳下去的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李羽白當時的心情，真的是很輕鬆，輕鬆到她覺得這應該就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覺。

    她的身體一直在往下墜落，她不知道這個山崖有多高，她只覺得自己往下墜落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到底，接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周圍聲音瞬間變得嘈雜起來，然後她的感知也慢慢兒豐富了。

    笑聲，說話聲，還有訓斥人的聲音，這些都如此的真實，真實到讓她感覺彷彿就置身其中。

    可她從那麼高的山上跳下來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能聽到這些聲音？

    走馬燈？那至少應該有畫面啊，可是她現在聽到的只有聲音，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眼前的白光變得越來越刺眼，李西子忍不住用手去遮，直到感覺有人用手戳她，她這才放下手睜開眼睛。

    “殿下，您想什麼呢？”旁邊一道女聲傳來，李西子警惕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最後低頭看向自己。

    衣著華麗，坐在象徵身份尊崇的主位上，左右兩邊坐的看起來也都是各家貴族，而正中間的舞臺上，一群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絲竹聲悅耳，她這是......又穿到了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