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英臉上寫滿了求誇這兩個字，青琴不是很想搭理她，就敷衍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不用想也知道，這人絕對又做了腦袋被驢踢的蠢事。

    繼續行進了一個多時辰，隊伍停下來歇息吃飯，紅英陰魂不散的賴在顧嬌嬌身邊，盯緊她和百斬之間的一舉一動。

    野味烤好之後，青琴收拾出來一些拿去給柳雲晏充飢，只是她回來的時候，手上葉子裡的肉塊紋絲未動。

    顧嬌嬌發現了，往下壓了壓眉頭，“他怎麼不吃？”

    “說是沒有胃口。”

    青琴平靜道，柳雲晏不想吃，她總不能硬塞進他肚子裡。

    “那就先不用管了，車上有在集市買的糕點，他餓了自己會吃。”

    顧嬌嬌說著的時候看了一眼那輛孤零零的馬車，出發的時候太倉促了，不然應該買個小廝的，這樣的話也有人陪他說話解解悶。

    補充完體力，一行人朝著金城出發，顧嬌嬌這回是鐵了心的要躲柳雲晏，就連晚上的時候都不去睡馬車裏柔軟的毛氈，而是跟這群粗糙的大老孃們一起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馬背上顛簸了一天，晚上又沒睡好，第二天一早的時候顧嬌嬌看起來難免精神倦怠。

    “世女，要不然您就去馬車裏歇息歇息吧，柳公子又不會吃人……”

    紅英試圖勸顧嬌嬌，她總感覺世女是吃錯了藥，不然好生生的，幹嘛非這麼拗著讓自己遭這麼大的罪。

    青琴從馬車那邊回來，手裏的野果依舊一顆未少。

    “他還是不吃？”

    顧嬌嬌擰眉，就算要跟她慪氣，他也不至於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吧。

    “那現在怎麼辦？”

    青琴看著顧嬌嬌，等待她接下來的指示。

    “不用管他。”

    顧嬌嬌語氣生硬了幾分，不高興就不吃飯，誰慣的他這臭習慣。

    然而堅持了還不到一刻鐘，顧嬌嬌就在懷裏揣著幾顆野果上了馬車。

    行進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柳雲晏感覺到車轅那邊沉了沉，睜開眼，果然看到顧嬌嬌掀簾進來。

    他彎唇，笑容給過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豔麗。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

    顧嬌嬌坐下，表情不怎麼好看，“怎麼不吃東西。”

    柳雲晏神情自若，用敷衍青琴的理由推脫，“沒胃口。”

    “果子是開胃的。”

    顧嬌嬌將聲音提高了半分，柳雲晏見她在這裏跟自己較真，乾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指尖，一句話都不說。

    顧嬌嬌掏出來那幾顆果子，塞進柳雲晏手裏，強硬道：“吃！”

    青如翠玉的野果上面包裹著女人的體溫，柳雲晏指尖微顫，下意識攥緊了這幾顆燙人的果子。

    先前擺出一副要劃清界限的架勢，現在又跑來關心自己，她這樣到底算什麼？

    顧嬌嬌索性也不躲閃了，眼睛直直的盯著柳雲晏的唇，“我看著你吃完了再走。”

    柳雲晏嘴角動了動，露出的是苦笑。

    “世女不必對雲晏如此避如蛇蠍，且不說家父孝期未過，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死皮賴臉纏著別人的性子。”

    雖說顧嬌嬌之前讓柳雲晏直接稱呼她為嬌嬌，但柳雲晏還是習慣以世女相稱，尤其現下這種情景，他更是叫不出來親暱的嬌嬌二字。

    “我沒有躲你，只是想著回金之後就再也見不到塞外的好風光了，所以趁著現在還有機會多看看。”

    顧嬌嬌早就為自己的逃避找好了理由，百斬之前問，她就是這麼說的。

    柳雲晏清楚知道這是顧嬌嬌的藉口，他手心裏握著果子，與對方的目光對上。

    “世女，若是再遇到有人的村落，就將雲晏送到那裏可好？”

    “不行，我怎麼將你帶出來的，就一定要怎樣將你帶回去。”

    顧嬌嬌不假思索的表示拒絕，只有將柳雲晏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

    柳雲晏像是早就料到了顧嬌嬌會有這樣的回答，緩緩道：“村落民風淳樸，世女不必擔心雲晏會被人欺負，反正就算回去金城我也是伶仃一人，與其遭人白眼，還不如在這裏自由。”

    “誰說你只有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嗎！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把那人的狗眼挖出來！”

    顧嬌嬌激動的攥住了拳頭，咬牙惡狠狠道。

    “可世女終究是要娶夫生女的，雲晏以後也要嫁人。”

    柳雲晏語氣平靜，王夫現在就已經張羅著要讓顧嬌嬌給王府增添香火了，事情哪有一成不變的，無論他們是願意還是不願，總被時間推著往前走。

    柳雲晏差點張口而出我娶你這幾個字，卻被理智及時阻攔。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簡直就是蠻不講理、無理取鬧，可她真的做不出任何承諾。

    她不想欺騙柳雲晏，哪怕那樣可以迅速完成任務。

    咬咬唇，顧嬌嬌盯著車簾晃動時從縫隙露出來的曠野景色，臉上蒙著一層無奈。

    “別人對我的評價並沒有錯，遊手好閒、仗勢欺人、為非作歹，這輩子都不會有大作為，我現在看起來還算乖巧，但說不定哪天就突然變回去了，變成那個只會讓人傷心的小混賬……”

    聽到顧嬌嬌的話，柳雲晏回憶起她曾經的種種劣行，心裏慢慢涌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覺得那十分荒謬，卻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之前看過一些聊齋話本，有的人死後執念太深不願離去，就會藉助活人的身體重返人間。

    柳雲晏看著顧嬌嬌，不確定的詢問道：“你、不是世女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嬌嬌心臟猛的一跳，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柳雲晏，突然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

    柳雲晏有些不安的抿抿唇，攥住自己的衣袖，“我聽聞，有的人會借屍還魂，待生前心願了結，身體纔會歸還給主人。”

    顧嬌嬌沉默了，雖然她並不像是柳雲晏嘴裏說的那樣，不過性質差不了多少。

    她確實不是原本的顧嬌嬌，任務完成之後也不會留在這具軀殼裏。

    “如果我說是，你會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