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女帝是存心放顧嬌嬌一馬，還是被父女二人帶偏了重點，反正顧嬌嬌大鬧伶音坊這件事就這麼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在回府的路上，不等鎮疆王夫質問，顧嬌嬌便主動坦白。

    “柳雲晏沒有懷孕，那話是我編來哄騙女帝的。”

    鎮疆王夫心臟猛地一突，忽然有種把眼前這小混帳重新塞回肚裏的衝動。

    他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這才把慌亂的情緒壓下去，冷笑。

    “你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叫怕字，我看到時你生不出孩子，拿什麼向女帝交代。”

    “只策劃一場意外流了便是，反正女帝也只會心疼我未做母親便要經歷喪女之痛，哪裏還會在意這戲是不是演的。”

    顧嬌嬌不以為然的託著下頜，掀簾看路邊的街景，她終於瞧見一間成衣鋪，當即讓車伕停了馬車。

    “父親，女兒去給雲晏挑幾件衣裳，您若是等不及，就先打道回府吧。”

    顧嬌嬌回過頭對鎮疆王夫笑得燦爛，她不等對方言語，便掀開車帷動作利落地跳了下去。

    鎮疆王夫看著微動的車帷，閉上眼睛，已然下定決心。

    進了成衣鋪後，顧嬌嬌一通挑三揀四，成衣鋪老闆不敢得罪她，只得陪著笑臉在一旁侍候。

    “這些衣裳也太端莊素淨了些，有沒有那種花哨一些的。”

    顧嬌嬌對讓柳雲晏穿那種豔麗的衣裳頗有執念，他本就長相妖媚，一雙鳳眼直勾得人腿軟，何必做那些俏中帶喪的打扮。

    成衣鋪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訥訥道：“回世女，小人這邊是正經成衣店，所賣的都是金城裏當下最流行的男子服飾。”

    “我要的怎麼就不正經了？偌大一間店鋪連區區幾件衣裳都沒有，趁早關門吧。”

    顧嬌嬌有點不高興，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沒有就大大方方說沒有，何必推脫賴她不正經。

    成衣鋪老闆也是有口難言，他已經把最花哨的衣裳都拿出來了，可這位祖宗硬是件件都嫌素。

    金城大戶人家的男子求的就是一個端莊雅緻，若是非要找那些輕浮放蕩的，不如去勾欄裡向那些風塵男子討要幾件。

    當然這話成衣鋪老闆無論如何都不敢當著顧嬌嬌的麵說，只在心裏吐槽。

    顧嬌嬌已然沒了興致，兩手空空的離開，鎮疆王夫看她敗興而歸，懶得理會。

    車簷上的流蘇咿咿呀呀咿咿晃了半個時辰，兩人終於抵達鎮疆王府，顧嬌嬌告退之後，迫不及待的往梧棲院走。

    腳底下飄得都快不沾地了。

    柳雲晏得知顧嬌嬌回來，也是鬆了一口氣，下一刻卻又莫名緊張起來。

    “世女安！”

    看見顧嬌嬌，下人們紛紛低頭屈身行禮，顧嬌嬌擺擺手，讓他們下去不要在這裏礙眼。

    柳雲晏眼瞼微垂，只敢用餘光打量大大咧咧坐在凳子上的女子。

    她叫來紅英，在那人耳邊低語了幾句，時不時抬眸看一眼他，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柳雲晏有些提心吊膽地攥住了衣袖，若是放在三個月前有人告知他會有一天跟混世魔王顧嬌嬌牽扯至深，他一定會狠狠嘲笑那人的天真以此來表達不屑。

    “還站著幹什麼，過來坐。”

    紅英下去後，顧嬌嬌發現柳雲晏像根木頭樁子一樣站著，就隨手指了指凳子，

    柳雲晏應是，挑選了個離顧嬌嬌不近不遠的位置。

    顧嬌嬌察覺到柳雲晏的拘謹，用手背撐著額頭，明目張膽的看他。

    因為她院子裡沒有男子的衣裳，下人們就給柳雲晏拿來一身僕人穿的，雖說是一模一樣的款式，穿在他身上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如何，這回將你帶出來，就當是還了你的救命之恩。我這院裏也不缺一個張口吃飯的人，你先留下吧，待你有了去處再離開。”

    “多謝世女收留，世女大恩，雲晏定當銘記在心。”

    柳雲晏垂眸道，心裏十分苦澀。

    親人被流放千里，外祖家也已一刀兩斷，他哪裏還有去處。

    顧嬌嬌細白的手指在深色的桌面上敲了幾下，輕笑，“你突然對我這般客氣，我當真還有些不習慣。”

    柳雲晏感受到顧嬌嬌話裡的輕鬆和熟稔，心裏不自覺放鬆了些，他抬頭，只敢看到對方精緻的下頜和被衣領遮了大半的脖頸上。

    “是雲晏先前不懂事，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世女海涵。”

    “現在也不見得你有多懂事。”

    顧嬌嬌嘖了一聲，柳雲晏不明白她的話，迷茫的看著顧嬌嬌的眼睛。

    顧嬌嬌笑笑，視線落到桌案的瓜果上面。

    “我收留你在這裏住卻不收你銀錢，你這個做客人的總該討好一下我吧，別的就不說了，剝個橘子倒杯茶總是使得。”

    柳雲晏抿了抿唇，片刻後果真像顧嬌嬌說的那般給她倒了杯茶，然後去拿果盤裏的橘子。

    “別了別了，我逗你玩兒的。”

    顧嬌嬌笑著將橘子從柳雲晏手裏奪過來，她不用他這麼聽話，只要別跟自己生疏客氣就好。

    柳雲晏感受著指尖方纔碰到的柔軟觸感，心神不定的點了點頭。

    不多會兒，紅英捧著一沓子衣裳來了，顧嬌嬌吩咐她放在自己面前，轉臉就將人趕走。

    顧嬌嬌向柳雲晏解釋道：“我見府裡沒有適合你穿的衣裳，就讓人拿了幾身我自己還未穿過的給你，你要是想出門，就跟紅英說一聲，到時我帶你去外面轉轉。”

    “世女對紅色果真情有獨鍾。”

    柳雲晏看著那些摺疊整齊的衣衫，一時間並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他知道自己的相貌不是長輩們所喜愛的那種敦厚賢良，所以向來不敢多用胭脂，尤其在歆慕沈似雪之後，更是因為期盼著能跟那謫仙般的人物有幾分相似只做白衣素淨打扮。

    顧嬌嬌勾著唇，“年輕就該張揚些，這滿城的男子皆入不了我的眼，就是因為太寡淡了，若是有一個能像晏妹妹這般傾國傾城的，我也不至於孑然一身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