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顧嬌嬌，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第一個念頭都是不敢相信，瞠目結舌過後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都統是認真的嗎，他怎麼能娶這個女人做正經夫人！”

    “門不當戶不對啊，蘇州城這麼多名門淑女，哪一個不比她強？”

    “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能做都統府裡的姨太太就是祖上積德了。”

    “手段了得……”

    “……”

    他們原本還想再說下去，可看到池權冰冷的眼神，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再也不敢言語。

    顧嬌嬌將那些人的話都聽進耳朵裡，她仰頭看著池權，面上是淺淺的笑容。

    “爺放心，嬌嬌一定幫您打理好都統府。”

    池權沒避諱，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顧嬌嬌心裏甜蜜，眸子裡的笑意彷彿化為實質。

    站直後，池權再看賓客的眼神就由冰冷變成了肅殺。

    是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殺意。

    “第三，我手裏有一份十八人的名單，上面記錄了反抗軍滲透進商會的勢力，在場的諸位有姓名在上面的，我可以給你們一個保住全家老小性命的機會，若是三日後我看不到你們的誠意，上官譽就是你們的下場。”

    如果說宴會廳裡剛纔的氣氛是凝重，那麼現在則完全可以用死寂來形容。

    收到請柬來赴宴的大多都是商會成員，數百號人誰都不知自己是不是那其餘的十七分之一。

    萬籟俱寂時，有人戰戰兢兢道：“都統，萬一名單有誤……”

    “我們都統行事的風格，向來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

    趙副官替池權回答了這個問題，位高權重者，哪一個不是殘酷無情、心狠手辣的。

    顧嬌嬌直到這時才發現，上官譽並沒有來參加宴會，她想到池權嘴裏剛纔說的下場，眸子暗了暗，沒有再深想。

    宴會正式開始，現場恢復了熱鬧，不管大家心裏是怎麼想的，至少面上都得偽裝出笑容。

    音樂響起，打扮得光鮮亮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在吊燈底下翩翩起舞，顧嬌嬌有些躍躍欲試，不過看到身旁正襟危坐的男人，就打消了那種念頭。

    池權捕捉到顧嬌嬌的眼神，眼底劃過一抹若有所思。

    起初還算好，慢慢的顧嬌嬌聞著食物的味道又開始反胃，於是就跟池權說了一聲，回去正乾園歇著了。

    顧嬌嬌本以為宴會會持續很久，結果不到半個小時就看到池權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懷抱留聲機的衛兵。

    “放那吧。”

    池權隨手指了指桌子，那人輕手輕腳的將留聲機放在上面，然後就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爺？”

    顧嬌嬌有些驚訝，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池權走到留聲機前，他將帽子摘下放到一旁，用手撥弄了一下唱臂，悠揚的樂聲便傳了出來。

    他回頭看她，眉眼間漂浮著一層淺淺的笑意，“不是想跳舞？”

    他竟然發現了。

    顧嬌嬌從榻上起來，走近池權後聞到他身上有淺淺的酒氣。

    “您喝酒了？”

    “一點點。”

    池權握住顧嬌嬌的雙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顧嬌嬌摘去了身上的披肩，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餘，池權大手扣住著她纖細的腰，兩人形成了一種自然而然親密的姿勢。

    隨著樂聲，顧嬌嬌的身體被池權牽引著不由自主的晃動了起來，她抬眼看著他眸底微醺的醉意，莞爾。

    “沒想到爺還會這種情趣。”

    “你要是想學，我可以給你請老師。”

    池權下頜貼著顧嬌嬌的鬢角，低低的聲線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顧嬌嬌嗅著他身上的冷松木香，唇彎著，“那樣的話，爺就會在眾人面前邀請嬌嬌跳舞了嗎？”

    池權輕笑，“只有我的夫人有這個榮幸。”

    換而言之，也就只有顧嬌嬌能和他一起跳舞。

    顧嬌嬌聽到他的笑聲，心裏微動，“爺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娶我，畢竟我身份卑微，您應該與那些名媛淑女相配。”

    在此之前，他可從來沒有表示會娶她的意願。

    甚至到現在她還是無名無份的，連個姨太太的名頭都沒有。

    “不想以後有人天天在我耳邊告狀說你恃寵而驕，索性就讓你管著後院。”

    池權語氣輕描淡寫，他似乎篤定自己日後會一直縱容著顧嬌嬌，所以乾脆杜絕那種煩人情況會發生的可能。

    顧嬌嬌眼睫顫了顫，她將臉頰貼在池權胸前，垂下纖長濃密彷彿鴉羽扇的眼睫，低語。

    “嬌嬌也只是太愛爺了，所以纔不願意跟別人分享，您要是哪天厭煩了我想娶新人，記得跟嬌嬌說一聲，我給她讓位置……”

    池權收緊了扣在顧嬌嬌腰上的手，卻什麼都沒有說。

    儘管他並不覺得還有其他女人能入自己的眼。

    唱片已經轉到最後，留聲機不再傳出來聲音，兩人靜靜相擁著，享受這靜謐的美好。

    一個月後，都統府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百姓們議論紛紛，都在津津樂道新娘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神仙人物能讓不可一世的都統大人甘為裙下臣。

    隨著天氣轉涼，顧嬌嬌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讓她頗為鬱悶的是，池權真的請來了一位老師。

    不過不是教她跳舞的，而是文學。

    大概是因為顧嬌嬌之前說的那句沒上過學纔會受人矇蔽，讓池權下定決心給她惡補一番。

    在簡體字還沒推行的民國，顧嬌嬌這個高材生成了半個文盲，就算是看個話本都要連蒙帶猜，所幸鋼筆已經被人發明了出來，她不用苦哈哈的練毛筆字。

    在池權的圍剿之下，反抗軍被徹底粉碎瓦解，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次年三月，顧嬌嬌生下了一個女兒，池權給她取名為曌，寓明日當空之意。

    池曌性格隨了池權這件事，從小便能看出來端倪，別人家的小孩兩三歲大的時候還在爲了一顆糖果哭天喊地，她就已經學會了父親四平八穩的坐姿，小臉一本，指揮管家給她拿十顆來。

    當然，她的命令下一刻就被池權駁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