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在必得的無雙，猛地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接住張遠扔回來的羊皮卷，有點錯愕，也有點不解。

    半晌，他似乎才反應過來，聲音奇怪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欲擒故縱？”

    “還是單純耍我？”

    說到最後一句話，無雙的眼神銳利而冷寂。

    似乎只要張遠敢點頭，一句話不對，就讓他知道，什麼叫殘忍。

    張遠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也不想這樣的。

    剛纔他都在思考，轉生詭異後，如何能糊弄無雙。

    說明他是真心想轉生，想活下去的。

    但看了羊皮卷的說明後，張遠才知道，自己是沒法答應的。

    “抱歉了，無雙先生。”

    張遠雖然是苦笑，但態度一如既往地硬氣，語氣更是斬釘截鐵，“轉生儀式我是不會做的。”

    “讓您白跑一趟了。”

    無雙咬緊牙關，臉色難看，“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否則我現在就弄死你！”

    他氣壞了。

    就差臨門一腳，結果張遠反悔了？

    玩兒他呢？

    要不是看張遠態度還算誠懇，不像是故意耍自己。

    否則張遠這會兒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但即便如此，無雙依舊怒不可遏。

    他要張遠給出一個解釋來！

    張遠嘆了口氣，指了指羊皮卷，“上邊的內容，請恕我無法答應，也無法遵守。”

    羊皮捲上寫得很清楚。

    轉生儀式成功後，就會變成詭異，成為冥界的一份子。

    而從此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擺脫了人類的身份，必須效忠於冥界。

    也就是說，只要張遠同意進行轉生儀式，變成冥界的詭異後。

    他就必須和人類為敵。

    和老姐張小青她們為敵！

    這是張遠無法容忍的。

    他想轉生為冥界詭異，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不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放棄人類的身份，去做冥界的走狗！

    張遠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無雙聽了之後，頓時露出一臉的荒謬之色。

    或者說荒唐之色。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理由，張遠就要拒絕轉生儀式？

    張遠知不知道，這樣的拒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放棄了活下去的機會！

    而且是唯一的機會！

    無雙抓著張遠的衣領，低吼起來。

    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驟然冰冷下來。

    張遠感覺有些冷。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毫無懼色，語氣平靜如初：“微不足道？”

    “可能對你來說，放棄人類的立場，和人類為敵，變成冥界的走狗，不算什麼。”

    “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堅持。”

    “就我來說，變成冥界的走狗活下去，苟延殘喘。”

    “還不如作為人類的身份，驕傲地死去。”

    “你們詭異如何懂得我們生而為人的驕傲！”

    說到最後，張遠的雙眼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銳利。

    深邃。

    桀驁不馴。

    無雙緩緩放開了張遠。

    如果說之前，他對張遠只是略微改觀，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

    那麼現在的話，他就是真正的敬佩了。

    這個年輕人，明明怕死得要命。

    卻依舊堅持不願意轉生。

    只因這樣的轉生，會讓他失去人類的立場。

    “人類的立場，對你來說這麼重要麼？”

    無雙眼神複雜地問道。

    “自然是重要的。”

    張遠淡淡一笑，“我要保護我的親友，而不是與她們為敵。”

    “更不想有朝一日，與她們相見的時候，是以敵人的身份。”

    “那樣的話，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無雙沉默少頃。

    最後居然再一次做出讓步和妥協，“這樣如何，你可以契約效忠冥界一百年。”

    “百年後，你想做什麼，我們冥界絕不阻攔。”

    張遠依舊搖了搖頭。

    無雙立刻就急了，“你何必如此頑固不靈？”

    “對於詭異來說，一百年不過是彈指間！”

    張遠淡然地看了眼月光，語氣毋庸置疑，“無雙先生不必多言，我不會背叛人類。”

    “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可能。”

    “希望有機會可以再見，無雙先生。”

    說完，他就直接坐在了樹蔭下。

    與之前相比，如今的張遠，有了面對死亡的豁達。

    是以詭異的身份活下去？

    還是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對張遠來說，這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他是人。

    這點永遠不會變。

    生命固然重要，但總有凌駕於生命之上的東西。

    “我佩服的人不多，張遠你算一個。”

    無雙定定地看著豁達等死的張遠，沉聲道：“我記住你了。”

    說完，他將羊皮卷扔到了張遠身旁，隨後轉身大步離去。

    只留下一句冷漠的話語。

    “願不願意契約轉生儀式都隨便你。”

    “至於秘術，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勉強。”

    “不過……我想說的是，即使沒有秘術，我也希望你能契約轉生儀式。”

    “有你這樣的同伴，也許不是什麼壞事。”

    同伴二字，說明無雙真正認同了張遠。

    認同這個在自己眼裏，實力還很孱弱的年輕人，是同伴，是同級別的，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的。

    張遠看了眼身旁的羊皮卷，甚至連撿起來的慾望都沒有。

    所謂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張廢紙罷了。

    張遠靠著樹幹，眯眼望向皎潔月光，輕輕哼唱著歌曲。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

    “也沉迷於其中夢話。”

    “不得真假。”

    “不做……掙扎……”

    掙扎二字出口的時候，張遠抬起雙手，彷彿要抓住空氣中的什麼。

    但最終。

    雙手只是無力垂落。

    一陣清風吹拂而來了。

    噗通。

    張遠低垂頭顱的身體，就這麼倒在地上。

    遠方，夜梟發出淒厲的尖叫。

    彷彿在為某個青年的離去而哀鳴。

    張遠死了。

    身上再無半點生機。

    他的身體，也以極快地速度開始冰冷。

    咔嚓。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遠的屍體旁邊，出現了一雙腳。

    那是去而復返的無雙。

    和他猜想的一樣。

    張遠沒有用羊皮卷。

    “眾人稱你為英雄，如今看來，你配得上英雄的名號。”

    無雙嘆了口氣，撿起羊皮卷，思忖少頃後，塞進了張遠僵硬的手裏，“再會了，人族的英雄，元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