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限將至
二人心思敏銳,都是能夠感受到張遠那流於表面的喜悅。
以及深藏於心的悲傷。
韓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就是能夠感覺到,張遠那深深的悲哀情緒。
張小青更不必說。
她是最親近張遠的人,也是最瞭解張遠的人。
張遠真正開心是什麼模樣,佯裝開心是什麼模樣,她還是能夠分清的。
客廳中,眾人把酒言歡,觥籌交錯。
被眾星捧月的張遠,喝到爛醉如泥,笑容放肆,甚至有些扭曲。
而最關心張遠的兩個人。
韓雨和張小青,則是沉默著不說話。
她們似乎與快樂的氛圍格格不入,又似乎完美地融為一體。
等到半夜時分。
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也都紛紛搖晃著告別離開。
韓雨也準備離開。
不過臨走前,她看著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張遠,咬著唇瓣,半晌後鼓起勇氣走過去。
“怎麼了?”張遠大著舌頭,迷迷糊糊地問道。
韓雨猶豫地站在原地,看著渾身酒味的張遠,有點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有些話,該從何說起。
她是從張小青嘴裏才知道,張遠要繼承元章先生的衣缽,離開起碼十年之久。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韓雨心裏酸澀而不捨。
她喜歡張遠。
卻註定要牽腸掛肚十年。
甚至更久。
聚餐的時候,大家都在喫喫喝喝。
而她卻在想,爲了等待張遠這個心上人十年,值得麼?
如今,她終於有了答案。
“張遠,我等你回來。”韓雨捏著衣角,聲音堅定。
說完。
不等張遠做出任何反應,她直接彎腰。
清淺一吻,落到了張遠的唇邊。
柔軟的觸感,讓張遠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少女嬌軀的幽香,淡淡的,縈繞在身邊。
沁人心脾。
卻又轉瞬即逝。
印下一吻後,韓雨才意識到衝動的自己做了什麼。
頓時俏容通紅。
隨後捂著臉蛋,逃也似的離開了。
張遠被這突如其來的吻給震驚了,就連酒都醒了大半。
他又是錯愕又是疑惑。
冰山校花居然吻了自己?
冰山校花要等他回來?
難道韓雨……喜歡他?
“真是遲鈍啊。”
張小青在一旁,聲音慵懶而帶著慫恿,“還不去追人家小姑娘?”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早就發現了。”
“虧你個榆木腦袋還坐著不動。”
張遠有那麼一瞬間是想站起來追出去的。
不過這種衝動被他壓制住了。
追出去做什麼?
他一個將死之人,又給不了韓雨任何承諾。
就這樣吧。
讓時間慢慢給這段萌動的情感畫上句號吧。
見張遠還無動於衷,張小青恨鐵不成鋼道:“你真讓一個姑娘家的獨自回去?”
張遠低著頭不說話。
他如果去送韓雨回家,或者直言不諱,說他們沒有結果,似乎都不太好。
只是送韓雨回家,就是給她虛假的希望。
但直說的話,似乎又是讓韓雨傷心。
還是就這麼維持原狀吧。
等他死了之後,韓雨應該就會慢慢忘記曾經的一切。
這樣的痛苦和傷害也算是最小。
“還是算了,我醉了,動不了。”張遠訥訥道。
他在逃避。
不過人之將死,不逃避又能做什麼?
張小青怔怔地看著反常的弟弟,忽然覺得心臟一陣揪疼。
彷彿面前的張遠,隨時都可能離開自己而去。
“小遠,你沒事吧?”張小青無由來地問道。
張遠下意識抬起頭,一臉茫然:“嗯?”
張小青嘆了口氣,神色幽幽地坐在了張遠的身邊,欲言又止。
張遠見狀,啞然失笑道:“老姐,我可是你弟弟,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了,不然……”
不然我怕以後,就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
不過這句話,張遠只能在心裏默默說道。
張小青猶豫少頃,緩緩說道:“元章先生告訴我,他大限將至的時候,我感覺心臟莫名其妙的一陣絞痛。”
“彷彿有最重要的人,要離我而去。”
“而回來後,看到佯裝快樂的你,我心裏這種絞痛越來越嚴重。”
張小青說著,本能地握住張遠的手。
張遠能夠感受到老姐微涼的掌心,以及令他感覺一陣疼痛的力度。
張小青的力度很大,似乎是害怕他離開。
張遠垂眸,遮掩下眸中的不捨,故作輕鬆道:“老姐,你想太多了。”
“死的是元章先生,我又沒事。”
“難道對老姐來說,最重要的親人,還有其他人?”
張小青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張遠,“小遠,別丟下姐姐一個人。”
張遠心中一顫。
他不敢去看張小青的眼眸,只能撓著頭,乾笑道:“哈哈哈,老姐你這是幹嘛?”
“我只是離開一段時間,繼承元章先生的衣缽而已。”
“老姐你怎麼搞的跟我命不久矣一樣。”
“哈哈哈……”
“對了。”
張遠連忙岔開話題,說道:“老姐,我不太放心韓雨一個小姑娘獨自回家。”
“您去送送她吧。”
張小青沒再說什麼。
她對弟弟張遠向來有求必應。
只是沉默著點頭,站起來,向門口方向走去。
快離開的時候,張小青驀然回首,“小遠,雖然這隻可能是我的錯覺。”
“但元章先生說他命不久矣的時候,我總覺得是你命不久矣了。”
“你要好好活著。”
張遠心裏一顫。
隨後重重點頭,“老姐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十年後,我必定強者歸來!”
咯吱。
砰。
張小青離開了。
客廳裡,只剩下滿地狼藉,酒瓶,外賣盒子。
以及孤零零的張遠。
“我不想死啊。”張遠苦笑著捂住臉,聲音低低。
但也是這個時候開始,他體內的生機開始快速潰散。
張遠慌張地站起來,連滾帶爬到鏡子面前。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自己的面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整個人都慌了。
來的太快了。
他還沒有好好跟老姐道別。
不行。
來不及了。
必須走。
不能讓老姐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
當即張遠喚出黑袍,拿出紙筆留下一句話。
隨後穿梭虛空離開。
剛離開。
房門就被開啟。
折返回來拿車鑰匙的張小青,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以及飄蕩到眼前的一縷白髮。
心裏悵然若失。
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永遠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