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不能讓狗皇帝好過
白清畫收了手,又露出溫和的笑容來,緩緩起身離開,什麼也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他打不過霍雲城,也鬥不過霍雲城,以他的出身,根本爭不過霍雲城。
他認了。
可是哪怕死,他都要讓時晏和他在一起,而非跟那個什麼霍雲城。
他纔是最先來到府裡的,他纔是陪伴妻主時間最長的,他纔是妻主心裏最特殊的!他從未想過當側夫或正夫,只需要妻主給予的與衆不同的一點點愛意便足夠他心滿意足!
可霍雲城憑什麼橫插一道子?
自從霍雲城入了妻主的眼,他就再也不是那個最特殊的!妻主望著他的眼光,也再沒了繾綣的愛意。就算妻主仍然對他特殊,給他遠高於其地位的物質,卻也掩蓋不了妻主不愛他了的事實。
憑什麼?
憑什麼?!
他不好過,也不會讓霍雲城好過!
真想看看,霍雲城看到迎親喜轎中,兩個相擁的死人,會是什麼表情!
白清畫離開後,小魚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沒來由的,白清畫只不過鍾蘭樓出身的小倌兒,卻有那般強的壓迫力。
鹿竹上前,將小魚扶著半坐起來,一勺勺將藥喂到她口中。
小魚並不牴觸,她知道鹿竹不會讓她死,這藥還得喝。既然知道霍雲城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就不能坐視不理。
她不想死,也不想和白清畫一起死,更不想用自己的死去刺激霍雲城。
白清畫腦子已經不正常了,這傻缺主意多半又是皇帝的手筆,那狗皇帝已經坐不住了,霍雲城回國,她本以為是失去了籌碼,沒想到是放虎歸山。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讓狗皇帝好過。
“太女呢?”小魚開口,問鹿竹,“你是皇帝承諾的繼承人,那太女呢?”
鹿竹喂藥的手頓了頓:“她到底是褚泰宏的女兒。”
“皇帝就這麼討厭褚家?連根拔起還不夠,連皇位也剝奪了?”
鹿竹將最後一口藥餵給小魚,沉聲道:“褚泰宏和曹太女太傅有染。”
小魚失笑,褚泰宏不乾淨了,皇帝就乾淨嗎?她還不是處處留情?
可她是皇帝,自古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侍,天經地義。
“你就沒想過,你身份也沒那麼幹淨?”小魚問,“你父家是鹿大人的側夫,憑什麼你就確定,你比得過父家是褚家出身的太女?”
“而且到現在,皇帝應該也沒有廢太女吧?甚至都沒有接你回宮去。”
“鹿竹,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在這種事上如此糊塗?”
鹿竹神色難堪,將藥碗放到一邊,以手遮面:“我能怎麼辦?我只是想活下來!我和這裏格格不入!”
“我想過和穿越小說裡的女主一樣改變一切,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我男女平等的言論,就連万俟術都聽不進去!他都喜歡上我了,都不捨在皇宴上拆穿我的謊言,卻也聽不進去我的想法。”
“難道我還能指望別人嗎?”
“我只能順應現實,我只能做一個不那麼特立獨行的人。我沒想過當太女,也沒想過當皇帝,我只想活下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回到我的世界了……”
鹿竹情緒失控,一股腦的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聲嘶力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魚沉默,這纔想起來眼前的鹿竹,當真只有十七歲。
在她活到現在的十七年裏,大部分精力都用來研究醫術,可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才發現,想要用醫術改變世界,太難了。
她以為那些穿越文裡的女主們穿越到男尊女卑的世界很難,因為她們必須面對重重考驗,社會和時代對女性的不友好,都讓她們舉步維艱。
可她沒想到,女尊男卑的世界,也沒好到哪兒去。她看不慣那些男人低俯做小拋媚眼,要處處防備有人爬她床讓她負責,正如她看不慣女人被這樣對待一樣。
但她是個女人,她在這裏有著絕對的性別優勢,她說出來的話不會被看作是為男人發聲,女人不屑,男人不信。
龍一一看不下去,惱恨道:“龍司的神力干擾了太多數值,氣運之女的堅定和勇氣都被降低了!”
氣運之女的氣運是這個世界賦予的,龍司無能為力,他只能干涉這些看似不痛不癢的數值。可正是這些數值,卻能干擾一個人的意志。
鹿竹不該如此,不該在這兒就嚎啕大哭,不該還沒啟程,便宣告失敗。
龍司是要從各方面逼迫小魚,讓小魚任務失敗,死在這裏啊!
小魚伸手,搭上鹿竹的肩頭,道:“我問你,男尊女卑,或是女尊男卑,是誰說了算的?”
“社會?”鹿竹從掌心抬起頭來,滿臉淚痕。
小魚搖頭:“法律。”
“女人犯法和男人犯法所承擔的後果不一樣,這是其一。女人學習的內容和男人學習的內容不一樣,這是其二。女人享受的待遇和男人享受的待遇不一樣,這是其三。”
“有這幾點作為基礎,難道這個社會,不會尊女而卑男嗎?”
“男尊女卑也好,女尊男卑也罷,究其根本,是從人最起碼的權力上,就進行了打壓和扭曲。而真正的公平,不是給他們一樣的東西,而是給他們合適的東西,和選擇的權利。”
“男人可以習武,也可以繡花,不必非要在外打拼,或者在內持家,女人也是如此。只有一個國家的制度完善到了這個地步,才能稱之為,公平的開始。”
“如今皇帝不仁,官員不臣,百姓不安,什麼公平,怎麼可能實施的起來?內憂外患之下,不可能有餘力實現改革。”
鹿竹淚眼婆娑:“那我應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不想當太女?為什麼不想當皇帝?”小魚反問,“你有這個本事,為什麼不當?因為她不讓你當?”
“她算什麼東西?她當皇帝這麼多年,當好了嗎?邊境城池屢次拱手送人,心眼子全留在如何坑害朝廷命官,如何算計心腹大臣上!”
“你以為褚家霍家和時家接連倒臺,其他的官員沒有一點兒想法嗎?”
“人心散了,自然都為自己考慮,自然都為自己找後路,上行下效,這個國家,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鹿竹,醫術再好,不能醫國,不能醫人心啊。”
這一番話全說進了鹿竹的心坎兒裡,她連忙請教:“可現在大敵當前,我若一爭,會不會……”
小魚直接搖頭:“不會。你說的大敵是霍雲城,而非陽章國。陽章國為什麼要挑起事端宣戰?為什麼明明想要開戰搶城池,還要同意和親?因為他們底氣並沒有那麼足。”
“無非是知道帝夫離心,知道皇帝將幾大家族連根剷除,知道國內形勢很亂,這才前來試探。”
“霍家時家都是武將世家,褚家則是政壇大樹,這幾家全都死絕了,陽章國就能放心大膽入侵了。所以我嫁去陽章國,是他們要親眼看著時家絕在這兒。”
“我死的那天,就是陽章國大兵崛起的那天。”
“可陽章國現在最適合派出上陣的,是霍雲城。一來霍雲城強悍,短短几日不要命地將赤嫩國收入囊中,二來霍雲城剛入陽章國,沒有盤枝錯節的關係網,最好拿捏,也最好捨棄。”
“若我能平安到達陽章國,勸霍雲城收兵,你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整頓國家,重振旗鼓,修築防禦工事,抵擋入侵。”
鹿竹的心臟跳動劇烈,只覺得小魚的一番話,是將她多年來的顧慮全都一掃而空。她擦乾眼淚,認真看著小魚:“你會幫我嗎?”
“會。”小魚頷首,“因為我還想活著。”
……
“霍將軍威武!”眾將士凱旋,進城門的時候便聽見城中百姓齊聲高呼。
霍雲城沒有改姓,縱然他已經繼承了護國公的爵位,卻也不願意將姓改成父姓。旁人問起他,他都說是因為父親想要紀念母親,允他不改。
可他自己知道,霍雲城這三個字被她叫過很多次,換一個姓,她沒叫過,讓他陌生。
自打將赤嫩國納入陽章國版圖之中,他順勢將與赤嫩國有矛盾的幾個國家悉數擊退,徹底將赤嫩國歸入陽章國麾下,成了附屬國。此舉讓頻頻遭受戰亂困擾的赤嫩國子民倍感心安,很快就接受了陽章國的統治。
皇帝龍顏大悅,自然也同意了霍雲城和時晏結親的請求。
霍雲城甫一回府,便有幾個人湊上來道:“老爺,快去量體吧!婚服不能再拖了!”
他無奈,卻仍拖著疲憊的身子跟著去了。原本想要歇一歇,可想到自己能穿著大紅婚服娶她入府,和她的地位來一個對轉,便又有了精神。
他得讓她坐花轎,得讓她蓋蓋頭,得讓她知道知道,他現在和以往不一樣了,如此,她便不能像之前一樣,隨意拋棄他,隨意放棄他了。
她後半輩子,都得對著他,都得看著他,都得愛他纔是了。
這麼想著,霍雲城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