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記憶覺醒
霍雲城被押下去,卻沒有像小魚說的那樣打出去,而是被帶到了柴房,關了起來。
他心灰意冷,也不計較有什麼不對,畢竟這府裡的人不是皇帝的人,就是時晏的人,總歸都是一個意思。
她不要自己了,或者說從未要過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霍雲城癱在柴火旁,閉上了眼睛,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女人能說變就變?一個月前還叮囑他諸事小心,說等他回來,說一切塵埃落定後,她遣散後院,迎他進門。
怎麼一個月後,她便咄咄逼人,居高臨下,將他貶低到了塵埃裡,還挽著別的男人?
她的變化之大,之決絕,就好像她從來沒有愛過他一般。
可若是她不曾給予擁抱和親吻,不曾在他受傷之時用上最好的藥,不曾明裏暗裏處處維護他,讓他知道靠自己也能闖出一番天地,他定是會相信,她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相國,而不是自己的愛人。
在她給予了那麼多關懷,那麼多溫柔之後,說從未愛過?
霍雲城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可眼前這一切,這冰冷的柴房,這幽暗的禁錮,全都由不得他不相信。
到底發生了什麼?皇帝背叛了她,她卻要去和親?
滿相國府的兵馬,她卻滿面春風?
“霍雲城。”鹿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這件事,你別怪姐姐。”
她閉上眼睛,心頭顫著跳動。原本她只不過和鹿江一樣,來京城完成一些任務,以全鹿家在皇帝面前的忠義,以保二房的地位。
大房咄咄逼人,屢次迫害她和鹿江,還挑撥姐姐鹿蘭和二房離心,實在忍無可忍。
只要她和鹿江一樣打入相國府,只要她取得時晏的信任,再適當做一些戲,她二房就能立足,母親也會對鹿江好一點。
最重要的是,她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開一個醫館,不再因為母親的執念而學什麼政事。
若是時晏當真如傳言一般,為人冷僻,性情暴戾,動不動便要虐殺,若是如此,她當真能心中毫無壓力的去做這些事情。
她是幾千年後的孤魂,思想和三觀都和這個時代全不契合,起初她以為自己有醫術傍身,再怎麼樣也不會落得慘淡收場,可是事實證明,空有醫術,鬥不過那些陰險狡詐之人。
她便把這些都當做一場遊戲,攻略物件,任務目標,一步一步走下去。她從沒覺得這些人是真的人,只要將他們都當成NPC,似乎就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到的。
可後來,遇到時晏,她恍惚間意識到,自己的一聲聲姐姐,從起初的套近乎,變成了真心實意。那個女孩胸有丘壑,眼中也有和她一般超脫俗世的光芒,她甚至想過,時晏會不會也和她一樣,來自異世。
只是,她不能就此作罷,不能止步於此,欺君罔上的罪名她承擔不起,她只能硬著頭皮把任務做下去。
演戲,裝做一個單純無知的小女孩,欺騙馥郁樓阿爸,讓他把自己撿回去。
欺騙曹毅,讓他誤以為自己有那種情誼,在時晏來之時動手動腳。
欺騙万俟術,她醫術那般高明,怎麼會不知道万俟術早就恢復了記憶?
最後拉著白清畫,在皇帝的授意之下,上演了一出鬧劇,將時晏賣了出去。
她騙得最狠的,也不過是時晏了。
“這件事……全是我的錯。”鹿竹眼淚一顆顆掉落下來,“姐姐也是逼不得已。”
霍雲城抬起頭來,方纔如蒙翳般的眼睛有了光芒。他一下子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口:“到底是怎麼回事?”
鹿竹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能說實話,若是說了實話,霍雲城還不一定會鬧成什麼樣子。
事已至此,她不能再讓皇帝的計劃有任何變動,如若不然,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若是能讓霍雲城重振旗鼓,離開這裏,回到陽章國去繼承他的爵位,再也不回來,這便是她最後能做的事了。
“姐姐被脅迫了。”鹿竹隱瞞了一部分真相,又篡改了一部分,“她是爲了我才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如若不然,我的生命會受到威脅。”
“霍雲城,姐姐希望你離開這裏,回到陽章國去,回到你的生活中去,再也不要回來了。”
“你離開吧。”
說完,鹿竹將柴房的門開啟,然後轉身跑了。
殊不知,方纔還神采奕奕的霍雲城,如今眸中雖少了黯淡,卻多了幾分惱恨。
爲了鹿竹?
爲了鹿竹,不要命,不要尊嚴,嫁給陽章國的男人?
爲了鹿竹,也不要霍雲城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假的,可她卻因為一個外人,輕易捨棄了?
轟地一聲,方纔還晴空萬里的天,居然打起了雷。卻見霍雲城一下子跪倒在地,頭疼欲裂!
若不是他日益強勁的體魄和意志力支撐,恐怕方纔那一下,會讓他昏死過去!
是什麼……什麼東西涌入了腦海?
霍雲城雙目緊閉,一雙手撐在地上,不讓自己倒下。
“小魚……”他無意識地喃喃這個名字,明明第一次聽見,卻如此熟悉,根本不需要他多想,便輕鬆將這個名字和如今的時晏對在了一起。
那個深入他腦海的聲音,一遍一遍重複著:“在她眼裏,氣運之子和氣運之女是最重要的。”
“你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小嘍囉,她又怎麼會把你放在眼裏?”
“她根本注意不到你,又怎麼會愛你?”
“你需要的不是她的愛,你至少……要讓她注意到你吧?”
“你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只有主角纔會被她注意到!”
“成為主角!”
霍雲城看著一幕幕畫面在自己眼前閃過,全是不同身形,不同樣貌的小魚,看了他一眼後,毅然決然跑向了另一個人。
她跑去的方向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有男有女,有時也是兩個人,樣貌看不清了,可霍雲城知道,他們就是氣運之子和氣運之女們。
她一次次離開自己,一次次跑向他們,哪怕自己墜入深淵,哪怕自己面臨生死關頭,哪怕這一別就是永不相見。
可她從來沒有停住腳步,她只是匆匆看自己一眼,便轉身離開,甚至再不回頭。
連回頭都沒有啊……自己就被她這樣拋在身後了。
“成為主角……”霍雲城無意識地喃喃著,他的聲音一遍比一遍堅硬,他的眸子也彷彿燃起熊熊火焰來。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行宮的那個廚子。
那個廚子看著自己的手,一字一頓:“你總得佔一樣吧。”
佔,他要佔。
他要佔這個人,他要讓這個人全心全意的愛自己,而不是每次遇到抉擇,就拋棄自己,選擇另一個人。
他要這個人的眼裏只有他,甚至於,這個人的世界裏只有他。
這樣一來,她就不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了吧?
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奔赴另一個人了吧?
霍雲城站起身來,外面已經下起了雨,他渾然不知,一步步走入雨幕之中。
鹿竹只開了門,可她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因此放霍雲城出來,也不過是她一家之言,算不得數。
侍衛們很快就發現霍雲城出來了,立刻拔刀走來,逼迫他回去。
白清畫告訴過皇帝,霍雲城是挾制時晏的好籌碼,皇帝又怎麼會真的輕易放他離開?不過是騙騙已經病入膏肓的小魚罷了。
大刀閃閃,雨滴落在刀刃上,被彈開。
就在那刀即將落到霍雲城肩頭的時候,卻見他飛速閃身,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緊接著,這把匕首便幻化成一柄大刀,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十人,二十人,聚集在柴房院內的侍衛越來越多,可越來越多的人感到霍雲城的可怕。
這個男人,竟能憑藉雨幕對視線的影響,遊走在眾人視線之外。他好像一個幽魂,提著索命大刀,來將她們所有人收割。
幽魂越來越快,侍衛們終究是亂了陣腳,一聲慘叫,血染紅了雨水。
霍雲城只知道那個鬼魅聲音的主人給了自己力量,卻沒想到這力量如此強勁如此霸道!他渾身有施展不完的力氣,大刀砍下去,自己不過虎口發麻,對方卻已經頭點地。
雨幕中,他如同一個機器,一刀刀下去,宣洩一般,證明一般。
他不比鹿竹強嗎?
他不比鹿竹有用嗎?
他可以站在她的身旁,為她擋去一切風雨!
為什麼被放棄的,卻是他呢?
白清畫站在院門口,冷冷看著霍雲城殺伐,卻是勾起了唇角。
恨嗎?
嫉妒嗎?
那就對了!
他跟隨妻主多年,至死不渝,換來了後院頂尖的寵愛,和掌控諸事的地位,卻換不來妻主一句承諾。
憑什麼霍雲城一個罪臣之子,卻能被妻主愛上?
他也要霍雲城嘗一嘗,什麼叫妒火中燒,什麼叫心灰意冷。
不久後,他會陪著妻主嫁去陽章國,這就是他和皇帝做的交易,他纔是陪伴妻主最後的人。
霍雲城?呵。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