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可能！”

    王中雙眼瞪得渾圓，連連搖頭，想要表示這根本不可能，整個人只覺從天堂墜入地獄，冰冷僵硬。

    他曾是炙手可熱的睿智大律師，頭腦靈光。

    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可能就是被認識多年的好友坑了，簽下那份讓他負債五千萬的合約吧。

    但現在可能又要多了一個。

    且在他心裏，這是比用刀子割自己的肉，還要痛苦。

    賀知舟面無表情，清冷開口：“五年前，你和穆清算計的很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你們也算是聰明。只可惜，就算你倆再如何精明，還是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

    他稍作停頓，緩緩抬頭，直視面前已然蒼老的男人，眼底閃動著自信：“這一次，我是不會再讓你們得逞了。”

    王中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將五年的記憶翻出，把所有的時間節點對比日曆回憶起來，一一覈對，想要找出漏洞。

    雖然多年過去，可當初的驚心動魄，都仿若歷歷在目。

    看似突然的消失，卻無人知曉，之所以能在重重監視下順利逃離，完全依賴於他和穆清提前半年就在謀劃。

    離婚協議，是從女人懷有孩子，準備計劃逃離時就準備好的。

    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從襁褓中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公主，從幸福美滿，一步步步入人生黑暗，家族破敗，父母雙亡。

    所有的人間慘劇頃刻爆發。

    在世人以為這個瘦弱的小身體無法承受的時候，她卻咬牙強撐下來，而且展現出的睿智精明，更無人能及。

    在K市，人們只知穆家衰敗消失，最後唯一的一億資產，成了穆清的嫁妝，白白便宜賀家。

    可他一路陪伴，清楚知道，若沒有穆清的周密部署和自我犧牲，當時整個K市，將會進入比金融風暴還要更為恐怖的蕭條景色。

    所有和穆家有關聯的人都會被連坐，輕則破產，重則入獄被捕。

    爲了保全這些父母的好友，給他們留下一條後路，一個還在守孝期的十九歲女孩，在他的陪伴下，多次和高層談判，最終達成協議。

    第一，就是K市不許再有任何和穆家有關係的產業，哪怕是他們家的祖宅。

    第二，也許是因為對方看到了穆清的堅韌可怕，爲了讓她永無翻身之日，限時一個月內找個男人嫁掉。

    當時，那張倔強隱忍的小臉浮現眼前，讓王中紅了眼眶。

    無人知曉當初那個柔弱的小女孩是多麼強大，用自己弱小的肩膀保護了太多人。

    可只要是人，都會有軟肋，頭腦一熱做出錯誤決定的時候。

    而賀知舟，就是她的軟肋。

    穆清只想要讓自己身不由己的生活留有一絲溫暖，做出唯一一次自己的選擇。

    正巧，當時賀家進入資金危機，需要至少一個億的融資。

    天時、地利、人和，她成爲了賀夫人，嫁給了心心念唸的男人，也守護了那個秘密。

    穆清天真的以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心，就算是石頭也能捂熱。

    只可惜，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一次次傷害，一次次失望，最終爲了孩子，她選擇不再當傀儡，狠心割愛，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

    當得知她的決定後，王中什麼也沒有說，只擦著眼淚，當夜就寫出了離婚協議，迫不及待的，第二天悄悄給她送去。

    在心裏，他早就將穆清當做親生女兒看待，早就無法忍受她被人如此不珍惜。

    他以為既然穆清做出決定，肯定會立刻簽字。

    可現在看來，她當時還很是在掙扎心軟，沒有真正的做出決定。

    因為，他清楚看到賀知舟點開一張離婚協議的照片，上面只有一個人的簽字，而日子標識的，正是穆清離開的前一天。

    按照婚姻法，提出離婚的一方，需要先度過至少半年的冷靜期，而這個日子，是透過簽署名字的日期作為定論。

    如果另一方也簽署了名字，冷靜期可以減少到三個月後自動生效。

    但賀知舟沒有簽字，這就說明，冷靜期是半年。

    再加上分居五年，在夫妻沒有交流的情況下，就算他不簽字，這份協議在法律上也屬於是生效，離婚方完全可以單獨拿著離婚協議去領取離婚證。

    可千算萬全，錯誤就處在了時間軸上。

    手機軟體上的日曆備註的十分清晰，穆清簽署協議的時間，然後法定的冷靜期，合約真正的生效期。

    上面清楚標識，距離穆清和賀知舟真正的離婚日還有五個月！

    所以說，現在他們名義上還是夫妻。

    並且，如果在這個五個月的時間裏，提出離婚的一方撤訴，或發生同居親密動作之類的事，另一方完全可以上訴，以其它名頭取消離婚協議的合法性。

    王中是律師，經受過各種複雜案件，再狡猾的狐狸都見過，可面前這個男人，卻給他一種看不穿的感覺。

    他聲音嘶啞的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不是不愛清清嗎？為什麼還不願放手呢？”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軟體上的記錄十分清楚，甚至還特意定下了鬧鈴，就是在時刻提醒自己。

    賀知舟這麼做的目的，也很明顯，他就是不想離婚。

    要不然，明明只要簽下名字就可以解決的事，他為何等到今天？

    兩個男人凝眉對視，氣氛很是低沉壓抑。

    冷傲的總裁雙手交叉，眼底仍然佈滿自信。

    “看來，你們兩人的感情很好，沒有任何血緣，還能如此照顧對方，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裏，實屬難得。”

    “賀知舟，你是不是以為年年和歲歲是你的孩子，纔不願意放她自由？”

    王中聲音嘶啞，桌下的手緊握成拳，爲了保護穆清，他已然做出一個決定。

    也許這樣會有些違背原則，卻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如此優秀的基因，不是我的孩子，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呵呵，年輕人自信一些是好事，可太過自信，就是自負。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不怕告訴你了。年年和歲歲不是你的孩子。他們的出生時間，和當初的預產期完全對不上不說，而且，你覺得一個已經被你傷透心的女人，如何還會願意留下你的孩子？”

    賀知舟眼眸一沉，一團黑霧隱隱在眼底升起，全身更是散發出一種刺骨攝人的寒氣。

    整個房間的氣溫瞬間降到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