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中，穆清糾結了一會兒，好奇的問道：“醫生，請問您知道我父親是怎麼受傷的嗎？”

    這是她從走進醫院就一直好奇的問題，只是開口問了，王中只是唉聲嘆氣，情緒更加低落，卻什麼也不說。

    這樣的反應，讓她不管繼續追問，生怕讓老人心情不佳，影響手術。

    可人既然受傷了，就總要有一個原因。

    若是腳滑，或是不小心被石子絆倒，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老人也不用那樣傷感。

    所以這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醫生的表情有些古怪，眉頭緊皺，猶豫了片刻，才沉聲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老人是在醫院門口摔傷的。當時是由你母親到醫院來求助，急診科的醫護人員合力將他抬到推床上，才送進醫院的。你母親也不說，就說是自己摔倒的。”

    “不過當時有目擊群眾，他們說老人是被一個年輕的姑娘推倒的，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父女。請問，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妹妹？”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穆清，見她神情越發凝重，心中也有了猜測。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在醫院中，更是隨時能看到了各種人性不同面貌。

    正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這還沒有久病呢，就被自己女兒推倒在地，也是心寒。

    “我也不知你們家裏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看你是孝順的孩子，估計老人出院後，肯定也是由你來照顧，你又有兩個孩子，肯定沒辦法脫身。若是你們找不到合適的保姆，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幾個專業照顧病人的陪護。”

    “好的，謝謝您了。”

    穆清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心口沉悶的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有些呼吸不上來。

    不用說，那個推倒王叔的年輕女人，必然是王雅欣無疑。

    其實她從看到老人的時候，腦海中就聯想到其中原因，恐怕脫不開那個叛逆少女。

    只是沒想到當猜想得到驗證之後，真相竟然會如此讓人無法接受。

    親生女兒將父親推倒在地，尾骨碎裂，但凡她要是有認錯態度，此刻在醫院裏，就不是老人孤零零一人了。

    還有梅姨，你又去了什麼地方？

    難道你也變了嗎？

    穆清腳步有些沉重，回到病房，爲了不讓王中看出自己已經發現真相，她故作輕鬆。

    “王叔，醫生說晚上就要進行手術，讓你不要吃的太飽。要不然，我出去給你買一碗餛飩吧。”

    “恩，好，謝謝你了，清清。”

    老人嘴角滿是苦澀，想要發自內心的微笑，可是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

    也不知是因為生活太苦，讓他失去了微笑能力，還是因為身體太累，已經沒有力氣展露笑容。

    當房門關上後，病房裏只剩下年年和歲歲兩個孩子。

    他們蹲在地上，用小手拖著下巴，閃動著大眼睛，用軟糯的聲音問道：“爺爺，你要是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媽媽說人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哭是最好的發泄口。”

    “對的，爺爺，你要是心裏難受，就哭出來，這樣憋在心裏，容易生病的。”

    “你們兩個小傢伙，爺爺為什麼要哭呢？有你們在身邊，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爺爺，不要把我們當三歲的孩子哄，我們已經五歲了，很多道理，我們都明白。這樣吧，你要是害羞，我和哥哥出門，幫你守著，絕對不讓任何人知道。”

    年年一臉認真的看著王中，那天真無邪的模樣，讓老人心下柔軟如水，他眼中的陰霾終於掃去，換上了喜悅之色。

    小女孩眼珠一轉，從自己胸口的口袋中摸索了一下，就像是哆啦A夢一般，突然拿出一塊糖果。

    “爺爺，張開嘴巴，我餵你吃糖，這個糖果的味道特別好吃，國內沒有賣的，我就只剩下十幾顆了。”

    歲歲嫌棄的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小氣鬼，什麼只有十幾顆了，我明明看到傑米叔叔偷偷帶了一小箱。”

    “額......爺爺，快吃糖吧，吃了以後，你就不會覺得生活苦了。”

    王中笑著張開嘴巴，一顆如七彩寶石的糖果喂入口中，一種從未有過的甜味在舌尖散開，讓他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

    “剛剛的話，是你從哪裏學來的？”

    “剛剛的話？爺爺，你是指哪句？”

    “就是那句，吃了糖，就不會覺得生活苦了。”

    “這句話啊，這是我媽媽一起經常說的，其實這個糖果是媽媽最喜歡吃的。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吃糖。她每次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但只要一吃這個糖果，她的心情就會好起來。”

    年年說著，又從口袋中拿出兩顆糖，一顆給哥哥，一個塞進自己的嘴巴中，一邊吃著糖果，一邊繼續後麵的話。

    “其實這個糖果的味道並不好吃，我一點也不喜歡，可看媽媽那麼喜歡，我也就想要習慣一下這個味道。結果吃著吃著，就感覺味道還不錯。”

    王中皺著眉頭，其實這個糖果不能說是好吃，只能說是味道鮮明且不斷變化。

    入口時，清淡的甜味，越到後面，味道就會越發濃郁，但並不是甜，而是一種苦澀。

    就如同現在，這種苦澀的味道，就像是苦瓜一樣，讓他難以下嚥，想要吐出去，可看孩子們都在吃，他就只能忍著。

    可當他已經適應了苦味後，糖果的味道，卻又突然一變，竟然變成了一種厚重且甜入心縫的甘甜。

    不知為什麼，之前吃糖果，一入口就是甜味，反倒不感覺有什麼，而這種先苦後甜的味道，反倒讓人印象深刻，且很享受這最後的餘味。

    甚至糖果都已經吃完了，他還在回味。

    “年年，這個糖果叫什麼？”

    “中文翻譯過來，是生活的意思。”

    聽到這簡單的兩個字，王中心口五味雜陳，一直強忍的悲傷執著，終於化開釋然了。

    是啊，生活不就是苦盡甘來嗎？

    難怪穆清會喜歡這種糖果，她其實不是喜歡這個味道，而是在用糖果提醒自己，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孩子，你這些年在國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