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太失望
王中低著頭,看向地面,心情低落,更多的,還有對穆清的愧疚。
女兒在門外大聲咒罵的那些話,他都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難受。
身為一位父親,哪個人不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成為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可偏偏他的女兒現在是越來越野蠻,說的話,更是難聽到讓他無法容忍。
他可是一個高知識分子,怎麼能教導出來一個潑婦呢?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前閃過的,全都是自己帶大女兒的畫面。
那個從小就長相可愛乖巧的孩子,怎麼長大後,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呢?
到底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失敗,還是孩子本身就是骨子裏叛逆呢?
越想越是難過,心中積壓的鬱結,讓他眼淚不由滾落到地面,一滴滴靜音水珠,將他的悲傷擴散開來。
穆清抓著他的手不由緊了緊,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她現在也是為人父母了,明白孩子不成器的那種自責。
兩人低著頭,遲遲沒有說話。
老人嘆了口氣,強忍著眼淚,聲音嘶啞的說道:“清清,想了一下,我還是不能在你家裏吃白飯,王雅欣刷的十萬塊,我會賺錢還給你。還有,你給我的這些錢,我也不能用。”
說著,王中便將口袋中沉重的銀行卡拿出來。
這張卡,是穆清給他的,美其名曰是先將一年的工資提前發放,實際上,就是想要讓他用這份錢,回家去貼補家用。
畢竟,他離家出走的主要原因,就是梅姨嫌棄他不賺錢,待在家裏沒有用。
不過,這張卡雖然是身為乾女兒的好意,但在好強的老人心裏,卻成了一種負擔。
他本就是高傲的律師,被幹女兒接濟,心裏實在是不舒服,明明是一張輕飄飄的卡片,可在他的口袋中,卻沉重到連腳都抬不起來。
“清清,你要是爲了我好,就把這張銀行卡收回去吧,我真的不能收。再說了,我們除了稱呼不變,可在大家的心裏,早就將對方當成了親人。年年歲歲也一個爺爺喊著。他們就是我的親孫子,照顧他們都是我應該做的,要是用錢來衡量,那意思就變了。”
穆清抿了抿乾澀的唇角,看著桌面上的銀行卡,話都已經這麼說了,她也只能伸手將它拿起。
她見氣氛有些低落,眼珠一轉,便故作生氣的撅起小嘴,不滿的說:“王叔,你還說將我當成是親人,我給你的東西,你總是退回來。要不是我脾氣好,早就和你生氣了,把你綁起來,強行塞到你口袋裏去。”
王中見她此刻賭氣的小臉,和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的畫面重疊起來,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氣氛瞬間在笑聲中輕鬆下來。
他滿眼回憶的說:“清清啊,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不點,特別喜歡黏在你爸身邊,就像個小尾巴一樣。那時候,因為他實在是太忙了,沒有時間陪你,你就生氣的撅著小嘴,氣呼呼的擋住他的去路。”
“連我這個送合同的律師,都被你兇了一頓,你還記得那時候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哈哈,當然記得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的壞心腸,就不能讓我們父女團聚一會兒嗎?”
穆清的思緒,飛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底閃動著柔和的笑意,學著那時候自己稚嫩的聲音。
只可惜,那時候的無憂無慮,都已經變為過往。
即使再如何懷念,也只能想一想,卻不能回去。
王中見她笑著笑著,便陷入一種化不開的憂愁之中,心知她是在想念那個給她遮風擋雨的父親了。
穆崢嶸,確實是一個很有擔當的好男人。
即使已經十幾年過去,他的音容相貌,還停留在他們心中。
王中感懷萬千的嘆息道:“我認識你父親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脾氣也臭,幾乎將事務所裡所有的同事都得罪了一遍。那時候,就連我師傅都說,我可能不太適合這個行業。他說律師雖然是個伸張正義的行業,但最主要的,還是要學會如何和人溝通交流。”
“可我那時候年輕啊,就是個炮仗,說話就像是要打架一樣,遇到不公也不會轉彎,就會硬鋼。在沒有背景,或者一定社會地位的時候,我這樣的性格,只會讓自己斷送掉了前程。甚至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可能應該轉行了。”
“遇到你父親,正是我人生最為迷茫,對自己也沒有自信的時候。可他卻給了我最為堅定的信任,他不但點名,要我成為公司的代理律師,還不斷給我加油打氣。可以說,他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燈,明明比我還小几歲,但說話就像是老師一樣,很多理論,到現在都讓我受益匪淺。”
穆清點了點頭,眼中泛起水光,笑道:“是啊,我媽媽以前也經常說,我爸爸一點都不像老闆,反倒像是一個教書先生。他很少回家,可每次回家,就像是講課一樣。直到把我媽媽說火了,一頓大罵後,他纔不敢吭聲,乖乖去給我媽媽做家務。”
“哈哈,是啊,這還真是你爸爸的性格,他啊,就是天生的教書先生。那些事過去之後,我好幾次都在想,要是他沒有生在穆家,也許真的會成為一個老師。不,教導主任也許更適合他。”
說著,王中便已經在眼前想象出穆崢嶸拿著書本講課的畫面,更是笑的前俯後仰,霎時將所有的凝重氣息都驅散了。
可小女人卻眼神一緊,用手將眼淚擦去,嚴肅的問:“王叔,你知道那些人怎麼樣了麼?”
好不容易輕鬆下來的氣氛,驟然又變得嚴肅起來。
兩人沉默對視,老人沉重的嘆了口氣。
“清清,你當初不是說不想報仇嗎?”
“不是不想,只是我沒有能力。”
穆清苦澀一笑,若不是沒有能力,誰會選擇放棄報仇呢?
她美滿幸福的一家,雖然父親死板如教書先生,可在家裏,卻是一個總被妻女欺負的小可憐。
母親是個外表柔弱,人人都說可愛的小女人,在外面喜歡對父親撒嬌,在家裏卻是一個喜歡扯著丈夫耳朵的母老虎。
這樣兩個反差鮮明的人,成為夫妻,簡直是上天安排的姻緣。
可這樣好的兩個人,到底是得罪了誰呢?竟然死後連葬禮都不能舉行,只能草草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