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樣，那我們就不出錢了。”黃玉英擲地有聲。

    “不出錢？你們不是江家人？”老頭兒有些生氣了。

    “要我們出錢可以，族譜上面一定要有小梨的名字。”黃玉英說。

    “別開玩笑了，女孩不能上族譜，這是老江家的規矩。”老頭兒用力拍了下桌子，上面的杯子輕輕跳了下。他看向江和平，沉聲道：“你沒跟她講規矩嗎？”

    江和平神色平靜地說：“規矩是死的。”

    黃玉英接道：“規矩都是人定下來的，不許女孩子上族譜，那是古時候的事了。現在是新社會，講究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孩能上族譜，女孩憑什麼不能上？”

    “你們都是這個想法？”老頭兒沉鬱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

    “我聽爸媽的。”江愛國嗡聲嗡氣地說。

    “我也聽爸媽的。”江愛泰說。

    江愛民：“爸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女孩不能上族譜這個規矩應該改了。”

    他們都沒意見，江愛家和江愛業就更沒有意見了。

    老頭兒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

    老太太幾度張嘴，最後都嚥了回去。

    這一次，她終於坐不住了。

    “就算不在江家，換到了別人家，她也不能進族譜，因為她不是江家人。”

    黃玉英眼神凌厲地看過來：“你聽誰說的？”

    李金枝當時就慌了，屁股下面像長了釘子，悄悄地往後面的陰影裡躲了躲。

    高秀蘭用力咬了下嘴唇，不安地看了江愛民一眼。

    江愛民在底下握住她的手，把源源不斷的勇氣傳過去。

    高秀蘭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像是要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一樣。

    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人把江梨的身世擺到明面上來。

    整個邊沿農場知道江梨身世人少之又少，老太太纔來了幾天，是誰告訴她的？

    老太太：“我聽...”

    她看向李金枝，李金枝整個人都僵住了。

    黃玉英一看就明白了，惡狠狠地瞪了李金枝一眼，李金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管是誰說的，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我是年紀大了，不代表我就老糊塗了。小梨就是江家的孩子，就是我家老三和他媳婦親生的。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嚼舌根，我非撕爛她那張臭嘴！”

    最後一句話就差指名點姓了。

    李金枝大氣都不敢喘，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老太太笑了：“哎呀，我都知道了，你就別...”

    “閉嘴！”黃玉英站起來，疾言厲色地說：“我把話撂在這兒，族譜上面沒有小梨的名字，我們全家一毛錢都不會出。”

    “真是胡鬧！”老頭兒揹着手氣呼呼地走了。

    江和平發話道：“散了吧。”

    他們三三兩兩地站起來。

    李金枝低著頭，貼著身材高大的江愛國往外面走。

    “金枝和愛泰留下來。”黃玉英淡淡地說。

    李金枝心裏咯噔一聲，盼望著江愛國說出反對的話。

    她註定要失望了，江愛國乖乖地坐下來。

    黃玉英讓江愛家關上房門，到外面圍著不讓任何人進來。

    隨著房門砰地一聲合上，李金枝嚇得縮了下身體，汗水一下子冒了出來。

    “金枝，小梨不是親生的，是你告訴你大娘的吧？”黃玉英一臉平靜地問。

    她越是平靜，李金枝就越是害怕。

    “不，不是我，我沒有說，我只是跟她說，小梨早出生了一個多月...”

    李金枝像小學生一樣站起來，戰戰兢兢地說。

    “除了這個，你沒說別的？”黃玉英一臉不相信。

    李金枝更心虛了，不敢直視黃玉英的眼睛，眼神四處亂飄：“大娘自己猜出來的，我就隨便附和了一句...”

    一個碗砸過來，噹啷一聲摔到她腳底下，裡面的茶水灑了一地。

    李金枝直接跳了起來，不迭地說：“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看你敢得很，一天到晚就會酸我們寵小梨。她長得好看又聰明，我們不寵她能寵誰？寵你啊，你一百多斤，還要人寵啊。我就不明白了，我有五個兒媳婦，她們都沒說什麼，怎麼就你看小梨不順眼？你也是女的，你怎麼就見不得小梨好？”黃玉英叉著腰站在中間，指著李金枝的鼻子罵：“你要不是我大兒媳婦，我現在就上去抓住你的頭髮，狠狠地抽你幾巴掌！老大怎麼會娶了你？當初，他要娶你的時候，我就應該堅決反對。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什麼話都往外面說。”

    黃玉英氣急了，話說得有些重。

    李金枝被罵得狗血淋頭，幾次想辯解都被黃玉英罵回去了。江愛泰替李金枝說話，黃玉枝連他一起罵。

    足足罵了這對夫妻一個小時，黃玉英才大手一揮讓他們走了。

    “看見我們，我就一肚子的氣。以後，我都不想看到你們。”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金枝越想越生氣，忍不住說：“媽就是偏心老三家，江梨不是老三親生的，這事大家心裏都清楚...”

    沉默著走在前面的江愛國猛地停下腳步，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你能閉嘴嗎？我作證，小梨就是我三弟親生的。你個老孃們一天到晚沒事幹，嘴巴那麼碎幹啥？老三一家纔是咱們自家人，你出賣自家人臉上有光啊！”

    李金枝嚇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說：“我一時心直口快，說的時候沒想那麼多。”

    “把你的嘴用線縫上，你就能安生了！要是讓愛國知道，這事是你在背後出的力，我都沒臉見他們。還有小梨，雖然不是咱們親生的，可我也是疼她的。你平時說幾句酸話就算了，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來這樣的事。”江愛國氣是得手指都在顫抖。

    李金枝心裏像是被刀割了一樣，兩行眼淚奪眶而出，帶著哭腔說：“我這不是心裏不平衡嘛，我好歹給老江家生了三個兒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媽剛纔把我罵得頭都抬不起來，現在你又這麼說我,我心裏難受死了。”

    她捂著臉嗚嗚地哭。

    “哭哭哭，哭有什麼用？！”江愛泰甩開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