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了新衣服，江元芳躺在乾淨溫暖的被窩裏，覺得一切美好得像是在做夢。

    “我真羨慕你，你有這麼好的奶奶疼你。”

    關燈之後，江元芳在黑暗中幽幽地說。

    “我爸爸媽媽，還有叔叔哥哥，所有的家人都對我很好。”江梨小聲說。

    “家裏人都不喜歡我。”江元芳語氣低落地說。

    “你一定要讀書，好好讀書。讀書可以改變命運，只有強大了纔有選擇的機會，你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江梨說。

    “可我家裏人，他們都說女孩子上學沒有用，早晚都要嫁到別人家。”江元芳說。

    “你家裏人，他們都沒有上過學吧？”江梨說。

    江元芳想了半天，就在江梨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說話了：“好像是，我爸媽都不識字。”

    江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強打著精神說：“就是啊，沒文化的人說不出來有水平的話。你別聽他們的，就記住知識改變命運。”

    說完，她就會周公了。

    江元芳低低地說：“知識改變命運，知識改變...”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完全消失了。

    江梨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雙眼迷離地睜開眼睛。

    她看到江元芳坐在炕上，摸著黑往身上穿衣服。

    江梨看了眼窗外，迷迷糊糊地說：“你起得好早啊。”

    “我在家裏都是這個時間起來的。”江元芳靦腆地說。

    “你怎麼不開燈啊？這麼黑，我就不怕穿錯衣服？”江梨啪地一聲，開啟了頭頂上的燈。

    “我習慣了。”江元芳不適應地眯了下眼睛。

    江梨打了個哈欠：“我還要睡，我太困了。”

    “你接著睡。”江元芳跳下炕，順手關掉了燈。

    江梨看著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

    她趴在枕頭上發了一會兒呆，模模糊糊地聽到那個討厭的老太太在笑。

    “我家芳芳可勤快了，每天早上不管颳風下雨，她一定會早起幫家裏幹活...”

    黃玉英目露憐惜之色：“小孩子家家的，她們會做什麼呀。正長身體呢，不如讓孩子多睡了一會兒，說不定能長高几釐米。”

    “女孩子要那麼高沒用...”老太太往裏面斜了一眼，話裏有話地說：“小梨還在睡？”

    “嗯。”黃玉英頭也不抬地說。

    “你不叫她起來？”老太太心裏不平衡了。

    “小梨要長個子。”黃玉英說。

    早飯做好了，黃玉英才過來叫江梨起床。

    江元柱倚在門框上，手裏拿著什麼東西，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江梨穿好衣服走過去，板着臉問：“你手裏拿了什麼？”

    “彈珠。”江元柱得意地展示著。

    江梨火了：“那是我的彈珠，你還給我。”

    “現在是我的。”江元柱說。

    江元昊一腳跨進門裏，看到江梨和江元柱在掰腕子。

    “又欺負我姐姐！”

    江元昊火冒三丈，發足馬力跑過去，勇敢地勒住了江元柱的脖子。

    “你們兩個人欺負我一個...”江元柱又氣又急。

    江梨扳開他的手掌，把三個彈珠全部奪過去了。

    江元昊往地上一哭，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老太太聞聲趕過來，先是心疼自己的孫子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然後含沙攝影地說江梨不懂事。

    “他就是玩一玩，玩夠了就還給你了，你這個當姐姐的也太小氣了。”

    “我昨天晚上明明把彈珠放到紙箱的最底下了，你是怎麼翻出來的？”江梨什麼都敢問。

    老太太噎了下，裝失憶地說：“我是在地上撿的？”

    “這麼容易撿就好了，就怕有些人半夜不睡覺，偷偷翻別人家的衣服櫃子。”江梨說。

    江愛業過來，正好吃到這一句，忍著笑意說：“小梨吃飯了。”

    “來啦。”

    江梨像打了勝仗一樣從江元柱面前走過去。

    老太太氣得直哆嗦：“反啦反啦。”

    這個江梨牙尖嘴利，非常不好對付。

    大人們要談事情，把孩子們都趕到了外面。

    江梨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元豐說：“妹妹看起來不太開心呢。”

    江元棠小聲說：“別說妹妹了，我也不開心。”

    江元豐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誰惹你們了？”

    江元棠看了江元芳一眼，把江元豐拉到角落裏，連說帶比劃把情況說了一遍。

    “那個老太太真可笑，當東北是自己家啊。”江元豐臉上的笑容有些冷，他看到了江元柱。

    江元豐抬步朝著江元柱走過去。

    江元棠伸手伸了他一下，低聲說：“你別找事啊。”

    “你把心放到肚子裡，我就是過去逗逗他。”江元豐說。

    他走過去，一把摟住江元柱的肩膀，痞笑道：“你叫江元柱？”

    “是，你是誰？”江元柱愣愣地看著他。

    趙美月看了江元芳好幾眼，跟顧有男咬耳朵道：“她是誰呀？看著不像是咱們這兒的，你看到了沒？她臉上有兩坨紅紅的東西，穿的衣服也很破舊。”

    顧有男若有所思地說：“是江家的親戚。”

    “走，我們去問問江梨。”趙美月扯著顧有男的胳膊，眨眼之間就來到了江梨面前。

    “江梨，這是你親戚吧？”趙美月指了下江元芳。

    江元芳顯得有些不安，緊緊地揪住江梨的衣服。

    江梨淡淡定地說：“她叫江元芳，從山東來的。”

    “怪不得她臉上有這個。”趙美月指著自己的臉，得意地說：“我聽我媽說了，那個地方的人臉上都會長這個。幸虧你沒住在山東，不然你也是紅屁股。”

    後面一句話，她是對江梨說的。

    江元芳的臉紅成了西紅柿，又悄悄地往江梨身後躲了躲。如果面前有條地縫的話，她恨不得躲到裡面去不見人。

    江梨挑了下眉，不知道她的優越感從哪兒來的。

    “你臉上沒長紅屁股，長相還是一般一般。要是長了紅屁股，你可以還不如我表姐。”

    連諷帶刺的，趙美月的臉當時就綠了。

    江梨拉著江元芳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扯出來，語氣平淡地說：“表姐，你不用躲。就算你臉上有高原紅，也比她們長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