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來人了，爸媽讓你們過去幫忙。”江愛家說。

    “好。”江愛民答應得很乾脆。

    說是幫忙，就是過去做做飯，再坐下來喫喫飯，聊聊天什麼的。

    江愛民和江愛家先走，高秀蘭帶著孩子在後麵。

    “媽媽，咱老家不是東北嗎？”江元昊軟軟地問。

    “不是，江家不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是後來才搬到東北來的。我也是聽你爸講的，說是江家分了好幾支。一支在山東老家，一支跑到了東西，還有一支在雲南那邊。那時候，國家不太平，到處都在打仗。人們爲了活命，拖家帶口地到處跑。你爺爺的父母跑到了東北，並在這兒紮了根慢慢生存下來...”高秀蘭低下頭對江元昊說。

    “那來的是山東那一支的？”江元棠說。

    “嗯，你們應該叫大爺。”高秀蘭說。

    高秀蘭看了江梨一眼，就見她兩眼發直，呆呆地跟著他們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梨——”

    高秀蘭叫了好幾聲，江梨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媽，你叫我？”

    高秀蘭擔心地看著她：“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沒有啊。”江梨搖頭，勉強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只笑了一下，她的臉就垮了下來。只要想到要見那些人，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你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不想去奶奶家嗎？”高秀蘭說。

    “沒有不想去。”江梨不知道怎麼跟高秀蘭解釋。

    前世時，這幫親戚就來過好幾次，每一次都鬧得很不愉快。

    他們熱情地款待，老家人卻有一種微妙的高傲感，給人一種看不起他們的感覺。還有就是重男輕女，不讓女孩子上桌吃飯。

    江梨情緒不高，高秀蘭暗暗觀察了一路，最後也沒搞清楚她不開心的原因。

    “秀蘭來了，還有我的乖乖。”黃玉英早就在門口等著了，看到江梨臉上樂開了花。

    “奶奶，小梨可想你了。”江梨鬆開高秀蘭的手，軟軟地撲進黃玉英的懷裏。

    黃玉英故作生氣地說：“想我怎麼不過來看我？咱們離得又不是太遠，多走幾步路就到奶奶家了。奶奶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可你就是不來。”

    “小梨也想來，可惜我這幾天太忙了。”江梨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說。

    黃玉英被她嬌俏的模樣逗樂了，哈哈笑道：“你別想騙我，大人忙我能理解，可你這樣的小人還能忙什麼？”

    “讓我好好想想。”江梨咬著手指頭，作認真思索狀。

    “哎呀，別想了，到屋裏接著想。”黃玉英笑得合不攏嘴，牽著江梨的小手走進屋裏。

    “你孫子來了。”江梨看到一個跟黃玉英差不多年紀的老太太站起來，看到她是個女孩後，失望地說：“怎麼不是孫子？”

    “我孫子在後頭，這是我的寶貝孫女。她小嘴可甜了，長得也很漂亮。”黃玉英用炫耀的語氣說。

    “是很漂亮。”老太太笑意不達眼底，朝黃玉英身後看了看，驚喜地說：“我看到你兩個孫子了，長得可真精神，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黃玉英笑容微微一滯，顯然對她的忽視感到不滿，笑著說：“我孫女也很不錯，我最寵愛這個小孫女。”

    老太太用眼角夾了江梨一眼，不屑地說：“女孩子沒用的，長大了要嫁出去，我們還要賠送一筆嫁妝。她要是有點良心，逢年過節時還會來咱們的墳頭上看一看，給咱們燒點紙錢什麼的，不如男孩有用。男孩要娶一個進來，為江家開枝散葉的。”

    黃玉英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奶奶，你也是女孩子，為什麼要這樣看女孩子？”江梨歪著頭，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她。

    老太太噎住了，臉上的皺紋像老樹皮一樣糾結在一起，不高興地說：“你一個小不點懂什麼？”

    “我懂。”江梨搖晃著小腦袋，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你做女孩子的時候肯定吃了不少苦，有可能你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看你的，你好可憐。我比你幸福多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叔叔哥哥弟弟，他們都很疼愛我。”

    老太太無形中被刺了一刀，她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咳。”後面重重地咳嗽一聲，是個老頭子的聲音，嗓子眼裏似是含了一口痰吐不出來一樣：“阿珍，你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順著聲音看過去，江梨看到了一個臉色青白，長得瘦巴巴的小老頭。他盤腿坐在炕上，用一雙毫無笑意的眼睛看著他。

    老太太微不可查地縮了下脖子，乾笑道：“我跟她玩兒呢。”

    “小丫頭過來，讓大爺爺好好看看。”老頭衝着江梨招手。

    江梨看了眼黃玉英，黃玉英微微點了下頭。

    江梨大大方方地站在老頭面前，任由他從頭掃到腳，又從腳掃到頭。

    “是個漂亮的丫頭。”老頭評價了一句，之後又加了一句：“比我家的芳芳長得好看。”

    他看向老太太，高聲問：“芳芳去哪兒了？”

    “剛纔還在這兒呢。”老太太不在意地說。

    “哼。”老頭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不滿地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立刻侷促不安起來，小聲說：“要不，我出去找找？”

    ;“奶奶！”江元芳從外面跑進來，興高采烈地跑到老太太面前。

    “你死哪兒去了？”老太太沒有對她笑臉相迎，反而伸手掐了她一把，掐得江元芳扭著身體直躲。看樣子應該很疼，江元芳的眼圈都紅了，敢怒不敢言地站在原地。

    “我跟弟弟出去玩了，收元書哥哥帶著。”江元芳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淚水在眼眶裏麵打轉。

    “姐姐不等我，我都摔倒了，她也不過來扶我。奶奶，你看我的手。

    一個小男孩橫衝直撞地跑進來，小坦克一樣用力撞開江梨，把黑漆漆的手放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心疼地拿起來，對著破皮的手掌心說：“哎呀，你也太不小心了。乖孫，疼不疼啊？奶奶給你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