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孩子還沒有回來。

    黃玉英急了，讓江和平出來找。

    江和平一邊穿外套，一邊安她的心：“恆恆不會有事的，那孩子幹什麼，心裏都有數，他不是一般的孩子，現在還不回來，指不定是在誰家吃飯呢。”

    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江和平搞不懂黃玉英在緊張什麼。

    以前也有過，趙恆跟江梨在一起玩。眼看到了吃飯的時間，高秀蘭和江家民太熱情了，攔著趙恆不讓他回家，讓他在那邊吃。但那是白天，而且趙恆很快就回來了，向老頭和老太太解釋了晚歸的原因。江家

    今天情況特殊，天黑了還沒見趙恆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老太太的心臟跳得有些快，在屋裏轉了好幾圈也靜不下心來。

    江和平出去之後，她聽見外面鬧哄哄的。

    “出啥事了？”黃玉英走出屋子，大聲問。

    王普的奶奶說：“哎呀，劉二妮和吳小曼搭伴到上山採蘑菇，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趙有亮出來找媳婦，顧滿生也出來找媳婦。

    兩個人碰到一起，這才知道對方的老婆也沒有回來。

    有人說，在山上看到劉二妮了。

    也有人說，看到吳小曼摘了不少蘑菇。

    按道理來講，兩個人都應該回來了纔對。

    現在還不回來，多半是在山裏迷路了。

    趙有亮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我老婆年年上山採蘑菇，山裏的路她都熟悉，就算是閉著眼睛亂走一氣，她也能走回家裏。”

    “話不能說得太滿了，七連的劉二姑也是年年去蘑菇，不照樣在迷過路？”有人拆他的臺。

    劉二姑原名叫什麼，很多人都不記得了。大家都叫她劉二姑，就這樣傳了開來。今年有五十多歲了，身子骨還算是硬朗。她出生在邊沿農場，後來也嫁在了邊沿農場。沒自找懂事開始，她就在山上採蘑菇，對山上的路再熟悉不過。

    、去年的這個時候，劉二姑又進山上採蘑菇了。結果陰溝裡翻了船，她在山上迷路了，在山上呆了兩天一夜才找到林子的路。後來，她說林子裡突然起了霧，迷得她看不見路，越走越往裏面，怎麼走都出不來。她能走出來，是因為霧氣散了。

    這件事被當成了奇聞怪談，很多人問劉二姑怎麼回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多虧她帶了饅頭和水，不然她非餓死在裡面不可。

    顧滿生急得直抓頭髮：“這個敗家娘們！我不讓她進山，她非要去找死。”

    顧有男拉著顧大寶的手站有人羣后麵。

    顧大寶已經哭開了，別看他年紀小，但他什麼都懂。別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彷彿他媽再也回不來了似的。他心裏害怕，張著嘴巴嚶嚶地哭：“媽，我要我媽。”

    偏偏這個時候，趙美雲還要雪上加霜地說：“你媽在山裏迷路了，跟我媽一塊。”

    聽到這話，顧大寶哭得更大聲了：“媽１我要媽媽！”

    顧有男煩得要死，一臉不爽地瞪了趙美雲一眼：“你能不能別搗亂了？他都快哭死了，你是不煩，我要煩死了。”

    趙美雲聳聳肩膀，壓低聲線說：“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我擔心有什麼用？我又不認識上山的路。”顧有男輕飄飄地說。

    吳小曼對她非打即罵，不回來了更好，她巴不得吳小曼不回來了。顧大寶哭得快要斷氣了，她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還有一點想笑的感覺。

    “你也不擔心，是對你媽有信心嗎？”同樣的話，顧有男又還給趙美雲了。

    趙美雲淡定地說：“我也不認識路，哭也沒有用，不如省省力氣。”

    她是心裏著急，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趙美月也在掉眼淚，眼淚灑在她臉上亮晶晶的。

    旁邊的人摟著她安慰：“沒事的，你媽肯定沒事。她每年都上山，山裏的路她都熟悉。”

    江和平進了江愛民家的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只聽見豬圈裏的豬在哼哼叫喚，偶爾夾雜著牛的叫喚聲。

    江元昊聲音稚嫩地問：“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呀？”

    “很快，她在奶奶家，跟你哥哥一起。他們吃完飯，你爺爺就送他們回來了。”高秀蘭溫柔地說。

    江愛民在小廚房裏糊豬食。

    江和平大著嗓門喊道：“愛民，愛民，你快點出來！”

    江愛民放下手頭的活跑出來，空著兩隻大手問：“爸，咋了？”

    “恆恆在你這兒嗎？”江和平大聲問。

    “沒有啊。”江愛民愣了下，急急地說：“元棠和小梨不是都是你那兒嗎？”

    江梨和江元棠到了天黑沒有回來，江愛民的想法跟黃玉英以為，都以為孩子在對方家裏吃飯。要不是江和平過來問，他們可能都意識不到孩子不見了。

    “沒有，沒有啊。孩子不在我家，你媽讓我過來問問你們，她以為孩子在你們這兒吃飯。”江和平慌了神，話都說不明白了，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

    “怎麼回事？”高秀蘭從屋裏走出來。

    江元昊撲到江愛民面前，歪著小腦袋問：“爺爺，我姐姐呢？”

    江和平說：“天都黑了，三個孩子能去哪兒？”

    江愛民沒有慌，他想了想說：“孩子們上山去了，有人保護著，應該不會出啥事。你們先別苡，我去問問季元霖爸爸。”

    說是不慌，有幾個人能做到不慌的。

    高秀蘭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用力抱住孩子對江愛民說：“你趕緊去，我在家裏等你回來。”

    “行。”短短的幾分鐘，江愛民腦門上出了一層細汗，他大步跑了出去。

    江和平也跟著往外跑。

    跑了幾步，江愛民停下來說：“爸，你就別去了，你在家陪著我媽，讓她彆着急，我去問問情況，說不定真在人家家裏呢。”

    “好好，你趕緊去。”江和平連聲道。

    走到半路上，他就碰上了顧滿生和趙有亮。

    兩家人全出來了，再加上看熱鬧的人，把半條路都給堵了。

    江和平湊過去聽了幾句。忍不住說道：“我家三個孩子也上山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哪三個孩子？”有人問。

    “小梨，恆恆和恆恆全去了。”江和平跺著腳說。

    “天哪，他們不會是碰到一起，一塊在山裏迷路了吧？”林雪梅一驚一乍地說。

    “你這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李金枝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什麼叫烏鴉嘴？我可沒有瞎說，我這是有事實依據的。”林雪梅指著江和平，認真地說：“這是你爸親口說的。”

    李金枝也看見江和平了，走到他面前一臉嚴肅地問：“爸，你別開玩笑，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人命關天的事，我能開玩笑嗎？”江和平聲音宏亮。

    眾人關心的物件從趙有亮和顧滿生變成了江和平。

    他們把江和平圍住七嘴八舌地問：“大人們進了山都會迷路，你們這些大人還放心讓小孩子去？”

    “趙恆也去了，是不是他不是你們親生的，你們就不上心啊？”

    李金枝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是趙春花。

    “你說這話是什麼居心啊，什麼叫不是親生的不上心？你沒聽見我愛小梨和元棠也在，他們全都是我三哥家的孩子，哪個不是父母的心頭肉？”不等李金枝說話，一直沒說話的汪春豔說。

    “我沒錯啊，趙恆確實不是親生的。”趙春花不服氣地說。

    “孩子出了這樣的事，誰心裏都不好受，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你還是人嗎？”

    李金枝幽靈一樣出現在她左手邊，把她嚇了一大跳。

    “虧我們家老七還救過你女兒的命，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汪春豔站在她的右手邊，陰沉著臉看著她。

    趙春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拍大腿說：“我突然想起來，院子裡的被子忘記取了，我得趕緊回家取。”

    說完，她灰溜溜地走了。人沒有走多遠，就在不遠處躲著，偷偷地往這邊看。

    “我老婆也在山上，他們說不定在一塊。”趙有亮緊緊地住江和平的手說。

    顧滿生擰眉不語。

    趙美雲小聲說：“你聽見了沒？江梨的爺爺說她上山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你說誰？”顧有男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大寶哭累了，本來想趴在她腿上的，被她移到了地上。小孩又餓又困，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躺在一堆豆秸稈上，閉著眼睛睡著了，身體不時地抽動一下。

    “江梨也在山上。”趙美月也說。

    顧有男眼靖閃了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江梨是跟著元霖哥哥一起走的，江梨沒回來，那元霖哥回來了嗎？”

    顧有男能想到，趙美雲自然也想到了。

    “季元霖也在山上？！”

    顧有男什麼都顧不了，拔腿就往紅房子那邊跑。

    “你去哪兒？”

    趙美月在後麵喊道。

    “你幫我看著顧大寶，我去我乾爸乾媽家。”顧有男腳步不停。

    趙美雲也想跟上去，可沒走幾步，她就停下了。

    顧有男能進紅房子，周琳琳的乾女兒，門衛都認識。她什麼都不是，甚至沒有去過季元霖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