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邊圍滿了人，看完前面又去看後面。前前後後都看過了還不夠，他們還要上手摸一摸。

    遠遠地看到門口圍著不少了，李金枝心口咚的一聲，神經質地對江愛國說：“咋這麼多人，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家裏好好的，能有啥事？”江愛國怒瞪了她一眼。

    李金枝小聲嘀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到了近處，李金枝和江愛國纔看見被人們圍在中間的車子。

    “我的天爺，這得花多少錢？”李金枝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她主要是心疼錢。

    旁邊有人說：“這是你家老六的車，他帶著媳婦和孩子回來，可威風了。”

    男人沒有不愛車的，江愛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車子。

    “老六哪來的錢？”李金枝驚訝地說。

    “說是借了銀行的錢。”有人說。

    李金枝不鎮定了：“老六也真是的，沒有錢就省著點花，借了銀行的錢享受算是怎麼回事。我得跟爸媽說一說——”

    正說著，江愛家牽著江梨的手從院裏出來了，後面還跟著江元棠，江元豐和江元書等等。

    “六叔帶你坐小車去。”江愛家興致高昂地說。

    “老六啊，我聽說這車子是你從銀行借錢買的？”李金枝上來就說。

    “是。”江愛家不願意多說，他開啟車門讓江梨坐到副駕駛上，其他幾隻皮猴兒自動自發地坐到了後面。

    李金枝的眉毛擰成了一條繩子，張嘴就要教育：“沒有錢就省著點花，怎麼能借銀行的錢？你以為銀行的錢是那麼好借的，有多少人因為借了銀行的錢，最後傾家蕩產把家業都賠進去的。你的超市能眼前的規模可不容易——”

    她擺出大嫂的譜，對著江愛家劈頭蓋臉地教訓。

    看熱鬧的人裡面還真有贊同她的，聲援道：“是啊，你嫂子說得有道理。”

    “是啊，這車是挺好。可不能爲了掙面子，欠銀行一屁股債。”

    “嫂子，我有分寸。”江愛家笑了下，鑽進車裏。

    “我的話還沒說完，你要帶著孩子們去哪兒啊？”

    李金枝竟然在外面拍打著車窗，想讓江愛家出來。

    還是江愛國看不下去，把李金枝扯開了。

    “老六說了他有分寸，你就不要叨叨了。”江愛國勸她說。

    李金枝顯得很激動：“我叨叨？我是爲了他好，別捅出個大窟窿出來，再回來找咱們幫忙。”

    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還看著小車的方向。看樣子，江愛家要帶孩子人出去兜風。她還沒有坐過這麼好的車呢，也不知道坐在裡面是什麼感覺。

    江愛國黑著臉說：“你就不能說一句好聽的？”

    “我——”

    不等李金枝說話，江愛家已經發動了車子。

    李金枝瞪大牛眼，眼睜睜地看著江愛家開著車，從他們身邊擦過去。

    終於脫離了李金枝的視線範圍，江愛家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誰也不喜歡長篇大論的說教，江愛家看見李金枝就煩躁。偏偏每次回來，李金枝都會帶子過來，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抓住他就是一通教訓，躲都躲不過去。

    因數坐了孩子，江愛家的車子開得很慢。

    上了馬路之後，車子拐了個彎往水庫方向開去，那邊路面好人又特別少。

    江元棠扒著窗戶往外面看，江元豐和江元書也激動得不行，扒著另外一邊的窗戶。

    見狀，江愛家把窗戶降下來。偶爾有一個人經過，他們就會伸出手跟人家打招呼，搞得人家莫名其妙，一路上不知道收穫了多少人羨慕的眼神。

    江梨顯得很淡定，跟吵鬧的哥哥們相比，她顯得過分安靜了。

    她看到了顧有男和顧大寶。

    顧大寶興奮地哇哇大叫：“小車啊，電視上的小車。”

    顧有男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車子從她面前經過。江梨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車裏的江梨，剛纔還揚起來的嘴角眨眼間降了下去。

    顧大寶還在傻乎乎地說：“我看到江梨了，江梨坐在車裏麵，江梨家有車了。”

    每聽到一個江梨，顧有男的嘴角就抽搐一下，心裏抓心撓肝地難受。江梨坐在車上，她是兩條腿走路，無端地矮了一截。要問她感受，她心裏很不爽。

    “怎麼樣？”江愛家得意地看著江梨，炫耀般地問：“小叔的開車技術還行吧？”

    江梨點點頭，說了一句喜慶話：“六叔以後肯定能開上大奔的。”

    江愛家喜上眉梢，他當然知道大奔，那可是頂級有錢人才能開得起來。他有個生意夥伴開的就是這個車，他上去體驗了一下，那個質感跟一般的車就是不一樣。

    他哈哈大笑：“那六叔就借你吉言了。”

    還是小梨會說話，李金枝一句一個賠字，聽得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知道李金枝是好心，可就是心裏不舒服。

    快到水庫時，江愛家感覺到有一輛車子在跟著他們。

    “咦，後面有一輛車。”江愛家透過後視鏡朝後麵看了一眼。

    江梨隱隱猜到了是誰。

    江元棠已經大聲說了出來：“是汪星河！”

    汪星河在局裏上學了，跟江元棠一樣是一年級，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兩天。聽說趙恆和江梨跳級上了三年級，他跟家裏鬧著也要上三年級。家裏人找到學校，學校給他發了試卷，結果可想而知，他考了十多分，兩門都是這樣，只能乖乖地去上一年級。

    知道是熟人，江愛家把車子停靠在路邊。

    “江梨！”後面的車子跟著停下，汪星河從車上下來。

    汪星河的爸爸也過來了，江愛家拿著煙下去跟他說話。

    汪星河趁機溜進車裏，坐到了江愛家的位置上。

    “聽說你們去秋遊了。”汪星河上來就是這句話。

    不等江梨說話，江元棠搶先道：“去了三天，今天剛剛回來。”

    “趙恆沒在車上？”汪星河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趙恆。

    “他在家。”江梨說。

    不知道江愛家跟汪星河的爸爸說了什麼，反正重新回來的江愛家看起來挺高興。

    汪星河沒跟著他爸爸走，而是坐著車跟他們回了家。

    看他的樣子似是找趙恆有急事。因為他直直地朝著趙恆去了。

    他把趙恆叫到外面，低聲說了幾句話，江梨趴在窗臺上看得清清楚楚，趙恆的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江梨心裏咯噔一聲，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汪星河早有準備，拿出手帕遞給趙恆。趙恆低著頭抹眼淚，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江梨移開目光，心情被剛纔那一幕所影響，也變得低落起來。

    李金枝爭得面紅耳赤：“我是爲了老六好。”

    “老六有他媳婦和他岳父母操心，再不濟也有我和他爸爸，什麼時候輪到他大嫂操這個心了？”黃玉英毫不客氣地說。

    李金枝的臉漲得通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黃玉英還嫌打擊她打擊得不夠，接著說：“你操心自己家的事了，你養的兔子還不夠你操心嗎？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再關心別的事。自己的日子過成了啥樣，還有心情管別人過得好不好。還有你那張嘴，實在不會說話那就別說了或者少說點。老六的事業才幹起來，你老是在我耳邊說他會賠錢，我聽著能高興嗎？”

    李金枝哇地一聲哭了，一邊哭一邊說：“我是好心——”

    餘雁靜靜地看著，並沒有勸解的打算。

    李金枝是該被罵醒了，聽說哪裏有熱鬧，必定跑在第一線。偏偏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心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是真的關心江愛家嗎？不，她是嫉妒江愛家。她嫁的是老大，老大性格平庸又安於現狀，這輩子都不會冒險，而做生意就是冒險。老大又叫長大，在古代是要繼承家業的。老大沒本事，最不被人看好的老六卻成了全家最有本事的那一個。李金枝不甘心極了，做夢都想壓老六一頭，這樣就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黃玉英煩得要死：“你哭什麼哭，我又沒說什麼。你說老六的時候，老六都沒有哭。只行你說別人，別人不能說你。”

    李金枝的哭聲滯了下，漸漸變小了。

    還是高秀蘭看不下去，低聲勸道：“大嫂，你別哭了，再哭媽就要生氣了。”

    “我真是好心，媽不懂我，說的話往我心窩裏麵捅。秀蘭，你懂我的是不是？”李金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抓住高秀蘭的手訴苦道。

    高秀蘭有些無語，大嫂咋還看不懂人臉色呢？

    黃玉英一來氣，把李金枝轟了出去。

    江元宏回來時，李金枝一個人坐在最角落裏抹眼淚。

    江元宏最先看到的是停在外面的車，知道是六叔纔買的，興奮得直跺腳，磨了半天嘴皮子，想上手開一開。

    “你沒有駕照，萬一撞到人怎麼辦？”江愛家不肯鬆口。

    “六叔，你坐到副駕駛上指導著我，我要是做得不對，你趕緊出手幫我糾正過來。有你親自坐鎮，能再啥事啊。再說了，找個人少的路，半天不見一個人，怎麼可能撞到人？”爲了討好江愛家，江元宏站到他背後，又是給他捶肩又是給他捏後脖頸。

    “元宏，你給我過來。”李金枝突然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