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們每天都給江梨洗腦，訴說留在這兒的種種好處。江元棠和江元昊寸步不離地守著江梨，像守財奴看守著自己的財寶。

    看出他們的緊張，江梨安慰道：“我不會留下來的。”

    “真的？”江元昊不相信地看著她。

    在他看來，姥姥家太富了，比他家富得太多了。舅舅帶過來的零食，有一些他見都沒有見過，更別說吃過了。還有三個舅媽，比著賽地給姐姐買衣服和鞋。他就怕姐姐經受不住糖衣炮彈的轟炸，關腦發熱地留在了這兒。

    江梨一陣無語：“到底哪個纔是我家？”

    江元昊愣愣地說：“咱家啊。”

    “那就對了，咱家再窮那也是我家。再說，窮只是一時的。只要爸媽努力拼搏奮鬥，咱們一定會富起來的。”江梨對家裏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江元棠不知道她的信心從何而來，他暗暗下定決心：長大之後要掙更多的錢，讓妹妹要什麼就有什麼，不用羨慕別人家的富裕生活。

    三個人在姥姥家住了一個月，才被江愛民和高秀蘭接回去。

    一個月的時間，新房子已經蓋好了，嶄新的青磚大瓦房，還有寬敞的草場。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怎麼樣？”江愛民把他們帶進院子裡，興致勃勃地說。

    “漂亮！”江梨認真地評價。

    地方大了好幾倍，連空氣都新鮮了不少。一眼望過去，嫩綠的青草從地裏長出來。

    “好大啊。”江元昊高興得往前跑去。

    江元棠抓住江梨的手，跟在江元昊身後跑。

    周圍用木頭柵欄圍了起來，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水窪。

    “我準備把水坑挖大一些，裡面養些小魚小蝦，鴨子和鵝也能在裡面游泳。”江元棠興奮地說。

    眼角餘光瞄到一個人，江梨衝着那個方向招招手：“趙恆，來玩呀。”

    趙恆繞了一圈，找到柵欄入口走進來。

    江梨滿臉喜色地告訴他：“這是我們的新家。”

    趙恆定定地看著她。

    江梨察覺到不對了，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問他：“我臉怎麼了？”

    趙恆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胖了。”

    看起來比之前更肉了。

    “趙恆，你討打！”江梨大叫一聲，追著他打了起來。

    新房通風一個月，江愛民和高秀蘭帶著孩子搬了進去。在朋友和周圍鄰居的幫助下，江愛民買了十來只羊和幾頭豬，搞起了養殖。養殖看著輕鬆，其實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爲了糊豬食，江愛民在院子裡砌了個新鍋，防止下雨，還蓋了個棚子。但是沒有什麼用，下了雨還是往裏面飄雨，柴和人都溼了。江愛民一來氣，又買了些新磚，在原來的地方蓋起了一個小屋。

    到了吃飯的點，江愛民一個人要做兩份飯，一份是給人吃的，一份是豬吃的。高秀蘭要是放假在家，還能幫幫他的話。其他的時間，江愛民也不能閒著，他要把羊趕出去放。爸媽沒有時間洗碗，江元棠和江元昊就開始分工洗碗，你負責一三五，我二四六。至於江梨，家裏的幾個男人拒絕讓她洗碗。幹活是男人們的事，妹妹只要美美的就好了。

    陳玉鳳來找江梨來時，江元昊站在凳子上，身上穿著江愛民平時穿的專門做飯的衣服，正在兢兢業業地洗碗。

    陳玉鳳探頭往裏面看了一眼，奇怪地問：“怎麼是你弟弟洗碗？”

    “因為輪到我洗碗了。”江元昊說。

    “你什麼時候洗碗？”陳玉鳳笑眯眯地問。

    “我哥和我弟輪著來，我不用洗。”江梨說。

    “你哥和你弟真好。”陳玉鳳一隻手拄著臉，羨慕地說：“我也想有個哥哥或者弟弟。”

    “你不是有元霖哥哥嘛。”江梨語帶調侃。

    陳玉鳳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顧有男也是他妹妹。”

    江梨止不住地笑：“你不會是跟季元霖吵架了吧？”

    “自從他認了顧有男當妹妹，我們每次都因為顧有男吵架。我不過瞪了顧有男一眼，顧有男就眼淚汪汪的。他以為我欺負顧有男了，不分青紅皁白地就過來就訓我。”陳玉鳳滿腹怨氣。

    “你每次碰上顧有男都沒好事，為什麼還要惹她？”江梨認真地問。

    “我也不知道，也許她是掃把星唄。”陳玉鳳大大咧咧地說。

    江梨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要開學了，黃玉英給江梨和趙恆買了新書包。

    江元豐和江元書背的是哥哥江元宏淘汰下來的舊書包。

    兄弟倆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新書包。

    江元豐鼓足勇氣說：“奶奶，這書包有多餘的嗎？”’

    “沒了，買一送一的。你想要新書包，讓你媽去局裏買去。一個書包又不貴，花不了幾個錢。”黃玉英說。

    江元豐的打算落空了：“我媽很摳門，不可能給我們買新書包的。”

    李金枝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聽到他說這句話。

    “你說誰摳？”她馬上抬起頭，犀利的目光瞪過來。

    江元豐嚇了一跳，機靈地躲到江梨背後，嘴裏還在可憐巴巴地說：“妹妹保護我。”

    兩個新書包，李金枝也看到了，她替人心疼錢的毛病又犯了。拿起書包看了又看，苦大愁深地說：“這得花多少錢啊？”

    黃玉英說出一個數字，她發出了尖叫雞一樣的聲音。

    “天哪，這也太費錢了。家裏還有你大哥哥用費的書包，我把它們拿過來。你們先用舊的，這新的先放起來。”

    說著，她把新書包團起來往腋窩下面一挾。

    黃玉英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放起來生蟲子呀，既然買了那就是給人用的。”

    黃玉英把新書包又奪回來了。

    李金枝是她大兒媳婦，婆媳兩人鬥法鬥了幾十年，李金枝心裏在算計什麼，黃玉英看一眼就知道。說句不好聽的話，李金枝一撅屁股，黃玉英就知道她要拉什麼屎。

    李金枝想用舊書包換新書包，她的算盤倒是倒是啪啪響，可惜黃玉英不會讓她得逞的。

    李金枝訕訕地坐下來，瞄著黃玉英的臉色說：“舊書包有什麼不好的？”

    “好是好，我們乖乖和恆恆就喜歡用新的。”黃玉英淡淡地說。

    李金枝情不自標地看了趙恆一眼，心裏嘀咕：這纔多長時間啊，老太太就把趙恆當成親孫子了。

    不，老太太對趙恆比對親孫子還好，趙恆現在的待遇跟江梨一樣的。

    顧有男差點上不了學。

    吳小曼說：“這個月，你姑的錢又沒有按時到。她已經兩個月沒有給家裏打錢了，是不是不想管你了？”

    顧有男低著頭，可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你還能知道點什麼？”吳小曼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顧有男疼得身體輕輕一抖，敢怒不敢言地站在那兒。她不敢躲，更不敢長言頂撞，這樣只會引來吳小曼更瘋狂的打罵。

    “馬上就要上學了，你是上還是還上？”吳小曼抱著胳膊，垂著眼皮陰冷地看著她。

    顧有男急急地說：“上！”

    她想上學，太想上學了。

    親媽不管她，上學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一定要離開這兒，離開這個讓她痛苦的家！

    “上上上，哪兒來的錢？你弟弟今年也要上學，家裏供不起兩個人上學。我跟你爸商量過了，女孩子上再多的學也沒有用，最後還得嫁出去。不如你就留在家裏，幫家裏幹活餵豬什麼的。你弟弟纔是咱們家的命根子，他要是上了大學，你這個當姐姐的臉上也有光。再者說，你以後嫁了人，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弟弟也會替你出氣的——”吳小曼試圖給顧有男洗腦，讓她接受不上學的現實。

    顧有男緊緊地握著拳頭，心裏在吶喊：顧大寶不會的，他會跟你們一樣，收了彩禮之後，就不會管我的死活。我要上學，一定要上學。

    “有男啊，女人都是菜籽命，飛到哪裏算哪裏。我知道你性子要強，可咱得認命吶。”吳小曼兩隻手按著顧有男的肩膀，放柔了聲音說。

    顧有男說：“我要上學。”

    “你說什麼？”吳小曼的臉色變了，眼神變得陰冷，按在顧有男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氣。

    “我要上學。”顧有男猛然抬起頭，大聲說。

    “你是不是瘋了？”吳小曼氣急了，揚起巴掌照著顧有男的臉拍過去。

    往常顧有男會老實在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根木頭任打任罵，直到吳小曼出氣了為止。

    這一次，顧有男沒有站著捱打，她抓住了吳小曼的手，又重複了一遍：“我就是要上學！”

    吳小曼黑了臉。

    不等她說話，顧有男已經跑了出去。

    吳小曼反應過來，抓了根掃把追出去，揮舞著說：“死丫頭，你有本事就別回來。”

    跑出去很遠，顧有男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她可以給家裏幹活，不管多苦多累都可以，只要能讓她上學。

    不知不覺，她跑到了馬路上。

    一輛車子從遠處駛過來，司機看到一個瘦小的小姑娘衝出來，大驚之下踩下了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