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強在路上滑了兩跤，一瘸一拐地往家跑。

    宋佳惠坐在屋裏跟人聊天，正說到精彩的地方，就聽見一陣刺耳的號哭聲。

    “媽，媽——”

    宋佳惠不耐煩地走出去問：“大過年的，你哭什麼哭？太晦氣了，把嘴巴給我閉上。”

    馮強嘴巴閉上了，下一秒又張開了：“弟弟闖禍了，被打了！”

    宋佳惠讓馮強帶路去找自己的小兒子。

    沒走多遠，她就看到瘦高個的江元宏在推馮樹。

    馮樹不經推，一推就倒在了雪地裏。江元宏把他拉起來再推，馮樹又倒了。

    宋佳惠火冒三丈，大聲說：“你在幹什麼？”

    事情鬧大時，趙恆還在屋裏陪著江梨。

    江梨一直在哭，趙恆問她是不是很疼，她又說不怎麼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一直止不住地往外掉。

    宋佳惠一隻手提溜著馮樹，闖進院子裡就開始罵：“高秀蘭，你這隻燒雞！你女兒又不是死了，憑什麼讓江元宏這麼打我兒子？”

    江梨愣愣的，還沒有回過神來，趙恆已經騰地站了起來。

    他在牆邊摸了個什麼東西，推開門就往外面一甩。

    掃把擦著宋佳惠的臉過去，她感覺到自己的臉被狠狠地紮了一下。

    砰地一聲，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宋佳惠的肺差點氣炸了，她扭過頭看到落在地上的是一個掃把，再回過頭去看打她的人。

    趙恆只穿著一件老舊的毛衣，順手在門口摸了一塊磚頭，一臉陰沉地看著他們。

    馮樹膽小如鼠，觸覺非常敏銳，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他馬上躲到了親媽後面，讓親媽一個人面對外面的狂風暴雨。

    “哪裏來的野小子，一點教養都沒有？”宋佳惠臉色紫漲地問，瞪著趙恆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

    趙恆冷笑，尖酸刻薄地說：“你有教養？大年初一到別人家門口撒潑？老是咒別人說，說不定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你和你全家！”

    如果面前這個女人詛咒的物件是他，他最多心裏有點不舒服，忍一忍就過去了。可這個女人不該詛咒江梨，豆豆和江梨對他都很重要，他沒有保護好豆豆，一定要保護好江梨。

    “你說什麼？小兔崽子，你有種再說一遍？”宋佳惠面目猙獰。

    “我說，要死也是你先死！”趙恆一字一頓地說。

    “我他媽砸死你！”宋佳惠怒火滔天，指著趙恆的鼻子說。

    趙恆嘴角掛著冷笑，用力在牆上磕了下，他伸出另一隻手接住掉下來的半塊磚，一臉狠戾地說：“那就來啊，看看誰先砸死誰！”

    宋佳惠噎住了，這纔想起來她手裏什麼都沒有。

    江梨站在門後面，一眨不眨地看著趙恆。從這個角度，她只能看到趙恆挺直的後背。趙恆像一棵挺拔的大樹一樣擋在門口，小小的身體給她充足的安全感。她不由感慨，大佬就是大佬

    外面鬧得太厲害了，在屋裏睡覺的人全都醒了。

    江愛民和高秀蘭全都醒了。

    “出啥事了？”江愛民頭髮亂糟糟地起來，兩隻手按在江梨肩膀上問。

    江梨沒說話，慢慢地轉過身來。

    江愛民愣了一下，眼神變得憤怒和驚懼起來：“小梨，你脖子上的傷怎麼來的？”

    高秀蘭探過頭，震驚之下大叫一聲：“傷在脖子上，還流了那麼多的血，我給你買的新衣服呢？”

    新衣服被崩了一道口子，已經不能穿了。塗抹傷口前，江梨就把新衣服換下來了。

    裡面的黃玉英和江和平也醒了，只是沒有起來。他們上了年紀，精力比不上年輕人，剛剛纔睡著就被吵醒了，現在還在困著。他們打算聽聽外面發生了什麼，要不是大事就不起來了。

    聽到出事的人是江梨，還聽到高秀蘭和江愛民說什麼流血的，老兩口慌了神，一邊穿衣服一邊叫著：“愛業！愛業！”

    一連叫了好幾聲，江愛業衣服都沒穿好，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是不是乖乖出事了？”下炕下得太著急，黃玉英差點一頭栽下去，幸虧旁邊的江和平扶了她一把。

    江愛業急急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出去看。”

    “快去快去。”黃玉英慌忙之中穿錯衣服了，把江和平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慌慌張張地換回來。

    聽江梨講完前因後果，江愛民和高秀蘭的臉色難看無比。

    江愛民出離憤怒了，江梨是他們全家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人傷害了。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秋衣，不怕冷似的拉開門就出去了。

    “你上門是來道歉的？”江愛民一臉陰沉地看著這對母子。

    “怎麼可能？”宋佳惠眉毛挑得差點飛出去，她把馮樹帶到面前往前推了推說：“我是來討說法的，你家那個江元宏都多大了，還往死裡欺負小孩子。你看看，他把我家孩打得！”

    “打死了活該！”江愛民懶得跟她廢話，往前走了幾步，長臂一伸把馮樹抓到面前，一臉陰沉地說：“為啥往小梨身上扔炮仗？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覺得好玩。”馮樹半邊臉被打腫了，看起來慘兮兮的。

    江愛民不會因為他慘就放過他，只會把他打得更慘。

    “你爸媽不會教育你，那我來教育你。”

    脫掉馮樹的褲子就是一陣啪啪啪的打屁股。

    這個操作，宋佳惠都傻眼了。

    馮樹哭得驚天動地。

    宋佳惠聲音尖利地說：“你憑什麼打我的孩子？”

    她不顧一切地衝過來。

    親眼看到江梨的傷口，高秀蘭也不當大家閨秀了，和宋佳惠吵了起來。

    黃玉英心疼得手腳都在顫抖：“這孩子是不是有病？他為什麼要招惹我們乖乖？”

    江梨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就是從那兒經過，他喊了我一聲，就把炮仗扔到我身上了，差一點就扔進我衣服裡了，新衣服被炸爛了。”

    黃玉英跺著腳說：“這得多疼啊，我們招誰惹誰了？”

    宋佳惠聲音尖利地說：“就是個玩笑，她又沒有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句句踩在黃玉英的雷點上。

    高秀蘭沒有罵人的經驗，她氣得嘴唇發白，哆嗦著說：“他要是扔偏一點，我家孩子指不定變成什麼樣了！你也是當媽的人，心腸為什麼這麼硬？你還講不講道理？”

    前年有個孩子玩炮仗，一隻眼睛被炸瞎掉了。她不敢想象，炮仗扔偏點，不小心扔到江梨臉上，那後果不堪設想。更氣人的是宋佳惠的態度，不是來道歉是來找事的。

    “我講了啊，你們人多嘛——”宋佳惠正說著，就見黃玉英拿著一個大掃把出來了，衝到她面前照著她的臉，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你這個臭婆娘，大年初一也要找罵！你家孩子把我們江梨弄成這樣，你他媽還有臉來要說法！你不是要說法嗎？我給你！這就是說法！我家江梨脖子上被炸出一個洞，你家孩子脖子上也要有個洞！”黃玉英跟瘋了一樣，不住地揮舞著掃把。

    宋佳惠疼得嗷嗷叫喚：“她瘋了，你們趕緊攔住她！”

    沒有人攔，竹條像鋼絲球一樣從頭刷到尾。

    宋佳惠連蹦帶跳地在院子裡四處逃躥。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跳到了雞圈裏，抱著頭蹲在了角落裏。

    “你說誰死？你說誰死？”

    黃玉英就知道揮掃把了，嘴裏反覆唸叨這句話。

    宋佳惠慫了，迴應道：“我死我死——”

    黃玉英愣了下，掃把硬是沒有打下去。

    “媽，別打了。”高秀蘭勸道。

    江愛民和江愛業冷冷地看著狼狽的宋佳惠。

    他們不想勸黃玉英住手，還想親自動手教訓這個惡女人。

    看到親媽也被收拾了，馮樹摸著隱隱作疼的屁股躲到角落裏，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宋佳惠掛著一身的雞屎，出來後就抹眼淚：“你們太過份了，人多欺負我們家沒人。”

    眼淚剛剛醞釀出來，就見黃玉英一臉陰沉地看過來，用力把掃把往地上一戳說：“誰欺負誰？你再說一遍讓我聽聽。”

    宋佳惠的眼淚馬上憋了回去。

    “你們打也打了，我家馮樹還是個孩子——”

    “孩子就能往別人身上扔炮仗了？”江愛業直接頂了回去。

    他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掛鞭炮，拿出洋火就要點。

    “我家江梨也是孩子，你兒子用炮仗扔了她，我家也不要啥賠償，讓你兒子好好站那兒別亂動，讓江梨扔回去，這事就算完了，你看行不行？”江愛業斜了她一眼，滿意地看到她的臉變了臉色。

    孩子？誰還不是個孩子？以為胡攪蠻纏，這事就算完了？想得美！

    “對，我們要求不多，以牙還牙以眼還牙！”江愛民握著拳頭，陰沉的目光掠過馮樹。

    馮樹嚇得當場尿溼了褲子，哭著說：“媽，救命啊，我不想死！”

    他扔江梨的時候，就是想嚇嚇江梨而已。後來，看到江梨受傷了，他第一反應不是道歉，而是撒腿往家跑。因為他知道，不管他闖多大的禍，他媽總是會佔在他這一邊。往常，他馮了禍，他媽還去苦主家裏鬧一場，苦主就當被狗咬了，之後不會再跟他計較了。這一次，他以為會跟以前一樣，沒想到會踢到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