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揣著雞蛋上了大客車，江元昊手裏的雞蛋沒吃完就到家了。

    司機在前面喊：“到地方了，該下車的趕緊下車啊。”

    “小梨，下車了。”

    “元昊，別吃了，下車了。”

    老太太分別拍醒江梨和江元昊。

    江梨站起來，兩條腿一軟又差點坐回去。

    “腿麻了吧？”後面的大娘發出善意的笑聲。

    江梨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江元昊趁機把手裏的半塊雞蛋塞進嘴巴里，被噎得直伸脖子。

    下了車，江元昊就一隻手捂著脖子，嚷嚷著要喝水。

    老太太擦掉他嘴角的黃漬，沒好氣地說：“馬上就到家了，回家再喝水。”

    江元昊只好忍著。

    遠遠地看到家門，他鬆開老太太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家跑。

    江梨在後麵說：“昊昊，跑慢點，小心摔了。”

    大門敞開著，江元昊毫無障礙地跑進去，直接進了廚房。

    廚房裏有口大缸，是平時用來存水的地方。邊沿農場的人都在一口水井裏打水喝，挑著扁擔帶著水桶，排隊到井邊打水。因為常年累月的打水，水井的邊沿都被磨得亮亮的，一年四季都很滑溜。井水邊又沒有遮擋物，小孩子不小心很容易摔進去。江愛民非常勤快，一大早就把水缸打滿了水。

    江元昊輕車熟路地拉開上面的蓋子，用水瓢舀了一些水喝。井水冰涼，流進肚子裡，整個人都被冰了一下，同時也大大地緩解了他的水渴。

    他的腳步聲很大，驚動了在炕上睡覺的江愛民。

    江愛民猛地驚醒過來，直挺挺地坐起來，粗聲粗氣地問：“誰，誰呀？”

    江元昊從廚房裏跑出來說：“爸爸，我回來了。”

    “你回來幹什麼？你姐姐呢？”江愛民往門口掃了一眼，沒有發現江梨的身影，他不由有些失望。

    “姐姐在後麵。”江元昊挺起小胸脯，特別驕傲地說：“我跑得最快，就先回來了。”

    聽到這話，江愛民高興起來，也不管屋裏的江元昊了，穿上鞋就往外面跑。

    江元昊呆住了，眼睜睜地看著他爸爸丟下他跑了。

    黃玉英拉著江梨的手在後麵慢慢走。

    碰上認識的人，老太太不慌不忙地停下來，語氣隨意地聊上幾句。

    可能是聊得太投機，那人還邀請老太太進屋坐一會兒。

    老太太剛想答應，江愛民就跑來了。

    江愛民腦門上都是汗，到了老太太面前，喊了一聲：“媽。”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來了。”

    女人開玩笑地說：“瞧這個姑爺有多好，大老遠就過來接你了，生怕你手裏提著大包小包太累了。”

    老太太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氣：“他哪是過來接我的，他是來接…”

    說到江梨，江梨人呢？

    老太太一扭頭，發現江梨不見了。

    還是跟老太太說話的女人說：“剛纔咱們說話的時候，她扯了下你的衣服，說是跟別人去玩了。”

    那時候，老太太只顧著說話，含糊地答應一聲。江梨以為她同意了，高高興興地跟人走了。

    老太太著急地問：“她跟誰走了？你認識那個人嗎？”

    女人笑著說：“認識，他家就在附近，住在紅房子那邊，爸爸還是個官兒，叫季什麼來著？”

    江愛民一聽就明白了：“他叫季元霖。”

    “對，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女人拍著大腿說。

    老太太看了眼江愛民：“你也認識？”

    江愛民笑著說：“不止認識，是太熟了...”

    江愛民解釋了一通，老太太還是不放心，非要親眼看到江梨才放心。

    江愛民一手提著包，帶著他去找江梨。

    江梨他們就在馬路邊上玩。

    江梨和老太太下了大客車，季元霖正好從小區裡出來。他就看見江梨帶著弟弟，跟著一個老太太在前肌走。他帶著多多遠遠地跟在後麵，江梨他們也沒有發現。後來，老太太停下來跟人聊天，他才牽著多多走上前跟江梨打招呼。

    他拍拍江梨的肩膀，引起了江梨的注意，問道：“好些日子沒見你，你去哪兒了？”

    “我去姥姥家了。”江梨回答道。

    然後，她蹲下身跟多多打招呼。

    “多多啊，有沒有想我？”

    季元霖的媽媽把多多當兒子養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多多洗一次澡，多多身上還是很乾淨的。

    江梨用自己的臉磨蹭著多多的臉頰，多多的毛髮紮在面板上顯得格外舒服。

    季元霖說：“汪星河和趙恆都在那邊，你要過去玩嗎？”

    到家了，江梨也想放鬆一下。

    她去請示老太太，老太太聊得正起勁，想也不想地答應了。

    見到江梨之後，多多就背叛了季元霖，諂媚地在江梨腳邊打轉。

    “看到你，多多都不喜歡我了。”季元霖笑著說。

    江梨漫不經心地說：“有時候，狗比人可愛。”、

    季無霖愣了下，總覺得她是話裏有話，可一時半會兒，他又找不出來哪裏不對。

    附近的小孩都來了，跟小孩開會似的。

    顧有男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季元霖的身影，她去問汪星河。

    汪星河跟趙恆坐在一起，擺擺手說：“腿長在她身上，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怎麼知道他去哪兒了？”

    顧有男支支吾吾地說：“你跟他住在一個小區。”

    汪星河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他住在一個小區，我就要知道他在哪兒嗎？”

    “可，可是...”顧有男還要再說什麼。

    “你去問陳念京呀，他跟我們住在一個小區裡。”汪星河說。

    顧有男又去問陳念京。

    陳念京已經看見季元霖了，他呶呶嘴說：“他來了。”

    顧有男興沖沖地去找季元霖了。

    “是江梨呀。”汪星河驚訝地說。

    趙恆已經去找江梨了。

    江梨和季元霖被人包圍了。

    顧有男纏著季元霖說話。

    “阿姨一扭頭的功夫，你就不見人了。她可生氣了，唸叨了半天。”

    季元霖不高興地說：“她太嘮叨了。”

    “她是爲了你好。我媽要是有她對你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顧有男羨慕地說。

    季元霖有些不耐煩，以前聽到這話，他還很同情顧有男。可聽得多了，他就覺得膩煩了。顧有男總是訴說，她有多麼的可憐。沒說幾句話，她就眼淚汪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季元霖欺負她了。

    “你看著多多，別讓他亂跑。”季元霖把拴狗的繩子交給顧有男。

    顧有男愣了下說：“那你幹嘛？”

    季元霖湊到江梨面前，低著頭跟她說著什麼。

    顧有男咬了咬嘴唇，怨恨地看了江梨一眼。

    江梨可沒空搭理她，她忙著回答大家的問題。

    “我去姥姥家了，今天才回來。剛到就過來了…”

    她看到趙恆了，眼睛一亮說：“趙恆，快點過來。”

    趙恆站在最外圍，一直沒有機會跟江梨說上話。

    江梨叫了他之後，旁邊的人讓開路，他纔有機會走到江梨面前來。

    江梨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圓溜溜的東西，直接塞進趙恆手裏。

    周圍好幾雙眼睛盯著，沒有一個人看到江梨給了趙恆什麼。

    “我姥姥煮的，我揣了一路都沒有吃。”江梨說。

    越恆攤開手掌，那是一個紅皮雞蛋，散發著雞蛋的香味兒。

    別小看這個雞蛋，雞蛋可是稀罕物，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雞蛋吃的。這個時代，物資極其短缺，能吃到雞蛋，生活就算可以了。

    趙美雲嚥了咽口水，她也想吃雞蛋。

    季元霖看在眼裏，酸溜溜地說：“我先去接的你，你兜裡揣著雞蛋都捨不得給我吃。”

    讓他怎麼能不酸？

    同樣都是江梨的朋友，江梨對趙恆就是很特別。雞蛋揣了一路，自己捨不得吃，不給他給了趙恆；這種差別太明顯了，他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這話要是讓江梨聽見了，她大概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平常人吃不到的雞蛋，她已經吃膩了。在家裏，奶奶每天都會煮一個雞蛋給她吃，避開其他哥哥偷偷給她，過程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到了姥姥家，姥姥也給她煮雞蛋吃，還是正大光明地給。幾位老人像餵豬一樣喂她，她的臉一天天地圓潤起來。她會把雞蛋揣一路，不是捨不得吃，而是不想吃。

    季元霖跟趙恆不能比，趙恆可是她的金大腿。金大腿只是一時落難了，她現在給金大腿吃的喝的。未來以後，等金大腿長成了，可不得使勁地回報她。

    江梨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的，誰也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給你吃，你給我啥好處？”江梨清靈靈的眼睛看過來。

    季元霖啞了一下，氣道：“我就想吃你一個雞蛋，你就跟我要好處？”

    “沒有好處就沒有雞蛋。”江梨冷酷地說。

    她不是真有想要什麼好處，就是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拒絕季元霖。

    “那他給了你什麼好處？”季元霖用手指點了點趙恆說。

    “他什麼好處都沒給我，我就是願意給他雞蛋吃。雞蛋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江梨說。

    他們的爭執被趙恆聽見了。

    趙恆說：“我現在給不了江梨好處，長大了一定會加倍地對她好。”

    江梨聽完喜笑顏開，她要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