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雲來了，手裏還提著一個袋子。

    “媽，小梨呢？”

    白可雲進門就找江梨。

    “她跟哥哥們出去玩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一臉疑惑地問：“你手裏拿著什麼？”

    “我給小梨買了一件衣服。”白可雲把衣服拿出來，攤在身上向老太太展示，難掩興奮地說：“媽，你給掌掌眼，這件衣服好不好看？適不適合小梨穿？”

    “你有心了。”老太太的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她寵著江梨，也想讓別人寵著江梨。所謂愛烏及烏就是這樣，喜歡江梨的人，她也會對那個人好。此時此刻，她就看白可雲無比順眼。

    老太太撫摸著衣服面料，笑著問：“花不少錢吧？”

    “沒幾個錢，只要小梨穿上好看，花多少錢都值得。”白可雲笑眯眯地說。

    老太太聽著心裏舒坦，嘴上卻說：“小孩子有衣服穿就不錯了，沒必要給她買新衣服穿。再好的衣服，頂多穿一年就小了，多浪費錢啊。”

    “話不能這麼說，小姑娘也要打扮的。女孩子都是家人的心頭寶，走在人群裡穿得灰突突的，丟的可是家裏的人。人家要說，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咋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小梨會說，我奶奶是誰，我爺爺是誰。可不能讓別人說咱們對小梨不好，得讓姓江的都看看，小梨在咱們高家有多受寵，”白可雲說。

    這話說得老太太心裏去了，她為啥抬江梨？抬江梨就是抬高秀蘭，讓江家知道高秀蘭有孃家人撐腰。告訴江愛民和那些姓江的，敢欺負高秀蘭試試！

    白可雲接著說：“咱們小梨長得漂亮，披個皮麻袋都好看。等她回家那天，咱們從頭到腳把她換一遍。她回家了往黃老太太跟前一站，咱們得多有面子啊。”

    白可雲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連生了兩個都是帶把的兒子。她心裏遺憾，看到江梨就心生喜歡。得知老頭兒和老太太要把江梨要過來養，最高興的人就是她了。她都想好了，要是把江梨要過來了，她會把江梨打扮成小公主，使勁地寵著。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江家不放人，她的計劃胎死腹中。

    江元昊進來了，卻不見江梨的身影。

    老太太讓江元昊出去叫江梨。

    白可雲小聲說：“咱們只給小梨買衣服，不給元昊買，他會不會不開心呀？”

    “小孩子會有這麼多的心思嗎？”顯然，老太太也沒想到這一點。

    “現在的孩子，攀比心理可強了。別人要有的，他也要有。同樣都是來姥姥家，憑啥大家都給姐姐買，沒人給他買？萬一他回家跟他奶奶學，那個老太太還不得生咱們的氣啊。”白可雲說。

    老太太臉色微微一變：“黃玉英應該沒有這麼小心眼吧？”

    白可雲說：“誰知道呢。”

    她瞄了眼老太太的臉色，知道老太太是聽進心裏面了。

    江梨一走，幾個男孩子嘩啦啦全走了，剛纔還空蕩蕩的屋子，被孩子們塞得滿滿當當的。

    白可雲對江梨說：“到後面把衣服換上，看看合不合適。”

    老太太陪著江梨去換衣服，都不用江梨動手，她就把衣服給江梨換上了。

    “這身衣服真不錯。”老太太整理上衣服上的褶皺，小聲唸叨：“一會兒出去後，你好好謝謝你二舅媽，她疼你不比我少。有時候走在街上，看到有啥好東西，她都會想著這個東西適合你，那個東西給你玩。”

    “我知道了。”江梨奶聲奶氣地說。

    屋裏沒有鏡子，也看不到穿上衣服的效果如何。從姥姥臉上的表情看，這身衣服應該很不錯。

    老太太牽著江梨的手走出去，迎來大家的一致好評。

    江元昊拍著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好漂亮。”

    沒發現江元昊有小情緒，老太太暗暗舒了一口氣。她安撫道：“你不用羨慕姐姐，姥姥改天也給你買新衣服穿。”

    江元昊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嗎？”

    “那還能有假的？”老太太沒好氣地說。

    “哎。”江元昊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

    白可雲被他逗笑了：“這孩子老氣橫秋的，看起來跟個小老頭兒似的，你嘆什麼氣呀？有啥不滿意的，你儘管說不出來，雖然我們不一定會聽。”

    “我媽還有我媽，經常哄我說，給你姐姐買了，一定會給你買的。我就等啊等，從小草發芽開始等，一直等到草葉子都黃了，她們也沒有給我買新衣服。我穿的衣服都是哥哥穿不了的，我媽改一改就給我穿了。”江元昊心酸地說。

    老太太想笑，但她用強大的意志力忍住了。她怕自己笑出聲來了，這孩子會當場哭起來。

    白可雲可沒有這個顧忌，笑著說：“這麼慘啊？”

    “是啊，我在家裏最不受寵了。爺爺奶奶喜歡姐姐，叔叔和大娘他們也喜歡姐姐。哦，對了，爸爸媽媽也喜歡姐姐，我是沒人寵愛的小可憐。”江元昊對自己的家庭地位很明確。

    老太太聽得都心疼了，摟著他說：“姥姥說給你買新衣服，肯定會給你買。”

    “那你羨慕姐姐嗎？”白可雲逗他說。

    “羨慕啊，不過我不想當女孩子。哥哥們也很羨慕我，因為我有一個好姐姐。我沾了姐姐的光，姐姐有啥好吃的，都有我的份。”江元昊湊到老太太耳邊，小聲說：“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奶奶對我姐姐可好了，好吃的只給我姐姐吃，哥哥們和我都沒有份的。姐姐會分給我吃，哥哥有時候都沒有份。”

    “這樣啊，那你姐姐對你真好。”老太太故意用驚奇的語氣說。

    江元昊小臉一紅，得意地說：“我有姐姐，他們沒有。”

    “等你長大了，你可要對你姐姐好。要是有人欺負你姐姐，你怎麼辦？”老太太半是試探半是玩笑地說。

    “我打他，敢欺負我姐姐，不想活了。”小傢伙插著腰，活靈活現地說。

    這個舉動把老太太和白可雲都逗笑了。

    白可雲說：“這孩子真不錯，知道心疼姐姐呢。”

    老太太笑了：“一個媽生的，十指連心呢。”

    不知道老太太想到了什麼，她笑著笑著就沉默下來。

    白可雲再三承諾，一定會給江元昊買衣服。

    走的時候，她帶走了江梨，說是家裏買了麻花，讓江梨跟她一起去取。

    江梨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點點頭，笑得一臉慈愛：“去吧。”

    江梨跟著白可雲走了。

    白可雲牽著她的小手，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碰到熟人了，白可雲停下來跟人說話。

    胖乎乎的大嬸看了江梨一眼說：“這是誰呀？長得跟朵花似的，猛地一看我還以為是哪個城裏姑娘。”

    “這是我侄女。”白可雲笑得合不攏嘴。

    “原來是你侄女呀，怪不得長得這麼漂亮，老高家底子好。秀蘭沒出嫁的時候，追她的人能從咱們這兒排到北京去。這個小丫頭長得像她，我剛纔就覺得眼熟來著。”胖大嬸說。

    “我這侄女長得跟我小姑子一模一樣。”白可雲說。

    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天，江梨的腿都站酸了，白可雲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沒走幾步，白可雲又碰上了一個熟人，開始了新一輪的商業互吹。

    “這身衣服真好看，襯得人面板雪白。”

    聽到誇讚江梨身上的衣服，白可雲笑得更開心了。

    “衣服是我買的，我就覺得這身衣服穿在小梨身上，肯定合適得不行。果然啊，我的眼光就是好，最重要的是，我家小梨長得不醜，稍微打扮一下就是仙女。”白可雲笑眯眯地說。

    從姥姥家到二舅家，白可雲一共碰上四波熟人。每個熟人都會誇讚江梨一番，白可雲就會謙虛地說：我侄女長得一般般啦。

    幾個流程下來，江梨算是看明白了。她二舅媽之所以走得這麼慢，就是爲了顯擺她有個侄女。

    江梨一隻手攥著兩個麻花，低著頭走進來。

    “回來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進廚房忙活去了。

    “嗯。”江梨答應一聲，江元昊湊上來，軟軟地喊道：“姐姐。”

    他眼巴巴地看著江梨。

    江梨舉起手晃了晃，他的眼睛也跟著這隻手走。

    “想吃呀？”

    “想。“江元昊用力點點頭，彷彿點下去的力道越大，就表示他想吃的慾望有多強。

    江梨把手裏的麻花塞給他：“吃吧。”

    江元昊拿著麻花到外面顯擺去了。

    江梨溜進廚房，把麻花拿給老太太吃。

    老太太勉強咬了一小口，就把她趕出去了。

    “我要做飯，廚房裏油煙大，你別呆在這裏，再把新衣服弄髒了。”

    在姥姥家，江梨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時間一晃而過，他們要回家了。

    外面還是漆黑一片，江梨和江元昊就被叫起來了。

    老太太和老頭兒起得更早，提前煮好了五六個熟雞蛋，包在一塊布里帶著，給江梨和江元昊路上吃。

    江梨迷迷糊糊的，人還沒有完全清醒，手裏就被塞了個滾燙的雞蛋。

    她嚇了一跳，差點把雞蛋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