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坐在小板凳上摘豆角，摘乾淨的豆角扔進小紅盆裏，不要的那部分扔進垃圾桶裏。

    突然，一個從外面衝進來，看都不看她一眼，一直衝進了裡面的屋子裏。

    江梨愣了下，扔下豆角跟進去：“是高凱哥哥嗎？”

    窗簾後面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因為害怕而身體輕輕顫抖著。

    江梨走過去，掀開窗簾的一角，認出來躲在裡面的人是高珂。

    高珂滿頭大汗，正在瑟瑟發抖。

    “高珂哥哥，你怎麼了？”江梨疑惑地問。

    高珂不說話，只是把窗簾又拉了回來，重新擋住自己的臉。

    “別看我。”高珂小聲說。

    “出啥事了？”高珂這樣子，一看就是心裏面有事。

    高珂嘴唇顫抖了幾下，推了她一把說：“你別管，誰來找我，你都要說，你沒看到我。”

    江梨一臉莫名其妙。

    這時，老太太在外面呼喚：“小狗跑哪兒了？不是說要幫你摘菜，菜還沒有摘完，人不見了。”

    “姥姥，我在這兒呢。”江梨看了高珂一眼，高珂渾身大汗淋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你去裏屋幹啥？”老太太探著頭往裏面看。

    “我餓了，去裡面找吃的。”江梨撅著嘴唇說。

    “那你找到了沒有？”老太太又問。

    “沒找到。”江梨說。

    “我去找，有一包餅乾放在櫃子裡。除了我，沒有人能找到。”老太太站起來往裏面走。

    江梨連忙拉住她，她要是進去了，高珂就暴露了。那孩子不知道受啥ciji了，整個人抖成了一團。

    “別，我不吃了。媽媽說，吃零嘴容易發胖。”

    情急之下，江梨搬出了高秀蘭。

    說到高秀蘭，老太太就有話說了。

    “別聽nimade話，你根本不胖。還不讓你吃零嘴，她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

    “還不承認？我都親眼看到了，你從河邊跑過來…”

    一個女人聲音尖利地說。

    高凱惱火地說：“真不是我，我沒去河邊，我一直跟我弟弟玩來著，不信你問我弟弟。”

    弟弟提的是江元昊。

    江元昊傻乎乎地說：“是啊，我們在玩溜溜珠。”

    女人冷哼一聲：“你們是一家的，你當然替他說話。”

    “我也可以作證。”何豆包站了出來，他指了指一處陰涼的地方說：“我們三個一直在這兒玩，一上午都沒有離開過。”

    女人蠻不講理地說：“你們三個都是一夥的。”

    高凱趁她不注意，用力一掙從她手裏掙開了，慌不擇路地往家跑去。

    “別跑！”女人又急又氣，在後麵緊追不捨。

    高凱一口氣跑回家裏，一邊往屋裏跑一邊說：“奶奶，有人要打我。”

    聽到這話，老太太哪兒還坐得住。

    她走到門口往外面看去，高凱機靈地躲到了她後面。

    女人穿著一身的確良衣服，手裏拿著一根棍子，一臉不shan地瞪著他們。

    “你把高凱叫出來。”

    “我家孩子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老太太強硬地把高凱拉出來。

    “他跟我兒子一起出去玩，我兒子掉到水裏了，差點沒有嗆死，到現在還沒有清醒。我就想問問他，是不是他把我兒子推水裏的？”女人強勢地說。

    老太太也沒生氣，納悶地說：“你是不是眼花看錯了？我孫子一上午都要家裏呆著，陪著元昊和豆包玩，他根本就沒往河邊去。”

    “我看花眼了？”女人氣了個仰倒，大聲說：“有人親眼看到高凱推我兒子了，敢做不敢認是不是？”

    江梨心中一動，她似是明白了什麼。

    高凱一臉委屈地說：“我沒有。”

    老太太不慌不忙地說：“誰看到了，你讓他出來。”

    “我看你們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女人冷眼往看熱鬧的人身上掃了一圈，很快鎖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短頭髮，小眼珠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一個大男孩後面。

    “朱辰，你出來。”女人朝著男孩走過去，邊走邊說：“你來跟他們說，是不是高凱推了我兒子。”

    那個叫朱辰的男孩直往後面退去，但女人抓住他的那隻手，緊得像鐵鉤子似的。

    女人把男孩抓到院子裡，站在老太太面前。

    女人叉著腰，一隻手提著棍子說：“你說。”

    江梨看到男孩的兩條小細腿不住地顫抖。

    “我，我看見高凱推了楊槐一下，楊槐也推了他。我嫌水太涼，不玩回家了。”

    後來，他就聽到有人在喊救命，說是有人掉水裏去了。

    他跟著人們往河邊跑，看到高凱慌慌張張地從家裏跑。

    “聽見了吧？都聽見吧？”女人威風凜凜地說。

    “不是我！”高凱激動地大喊道。

    “你確定沒有看錯嗎？”老太太孤疑地問。

    “要不要臉啊，人證都擺出來了，你們還不承認？”女人特別激動，用手裏的棍子用力擊打著地面。

    “我說不承認了嗎？”老太太的火氣也上來了，一臉不shan地看著她。

    “你承認了，趕緊把人交出來，再把他爸媽叫過來。我兒子要是醒不過來，我要他賠命！”女人的腰挺起來了，一幅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我也沒說承認。”老太太話鋒一轉，厲聲說：“他只說看到我孫子推你兒子了，可沒說我孫子把你兒子推進水裏了，說不定就是兩個孩子之間打打鬧鬧。”

    女人張了張嘴還說再說什麼，被老太太一個眼神制止了。

    “高凱和高珂是雙胞胎，既然不是高凱，那就是高珂。”老太太看向江梨，嚴肅地問：“高珂是不是在裡面？”

    江梨眨了眨眼睛。

    老太太明白了，轉身進了裏屋。

    不一會兒，她提著高珂的後衣服領子出來了。

    高珂臉色發白，像一隻小雞仔被老太太提在手裏頭。

    “沒有做錯事，你怕什麼怕？看看你這個慫樣，跟你爸一點都不像。”數落完，老太太把人往地上一放，對朱辰說：“那個小孩，是不是我這個孫子？”

    朱辰說：“反正就是他們裡面的一個。”

    “高珂，是不是你把楊槐推進水裏了？楊槐被救起來了，嗆了不少水，現在還沒有清醒。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如果不是你推的，你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他媽媽找上門來了，搞不好要賠命。”女人想說話，老太太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馬上截斷了她的話頭。

    高珂低著頭，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他這個樣子，像是被嚇到了。

    “你說呀。”見他不吭聲，老太太急得上手推他，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趕緊醒醒吧，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人家都打上門了，連賠命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這件事就不可能shan了。只有說出事情的真相，說不定還有反轉的可能。反正，老太太不願意孫子背上殺人的名頭。高珂再調皮，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如果心理落下心理陰影了，他這輩子只要想起來就會難受。

    除了楊槐的媽媽以外，最想知道事實真相的就是老太太了。她疼愛江梨，也疼愛自己的孫子。

    “姥姥，哥哥嚇壞了，你別再逼他了。”江梨小聲說。

    老太太一臉無奈，她也不願意面對這個局面。問題是，對方不依不饒的，這件事怕是不好解決。

    “哥，你別怕，你看到什麼就說什麼。”江梨拉起高珂的手，柔聲說。

    “我說了，你們會相信嗎？”高珂終於說話了，聲音聽起來有點啞啞的。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會不信？哥，我們是你的家人，你要相信我們。”江梨不停地鼓勵他。

    “我沒有推他，他是自己滑進去的。底下有一個坑，特別深。我拉他了，可是…”高珂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瘦弱的身體打了個哆嗦。

    “可是什麼？”老太太催促道。

    “我看到水裏有個小孩，他的臉很白，在水裏拉著楊槐的胳膊。”

    鼓足勇氣說完，高珂luolu出來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梨小臉都白了，很明顯嚇得不輕。

    女人也嚇得不輕，但想到兒子還躺在炕上，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活，她的身體內就充滿了力量。

    “別爲了推卸責任，你就滿嘴跑火車。”

    從外面跑進來一個男人，應該是楊槐的爸爸。

    “孩子醒了，把話說清楚，不關人家的事…”

    女人顧不得說什麼，慌慌張張地跟著男人走了。

    吃過飯，高珂說要睡一覺。

    江梨不經意地摸了下他的額頭，發現他發燒了。

    “姥姥，高珂哥哥發燒了。”

    老太太用溫毛巾搭在他腦門上，又用酒精擦了他的手心和腳心。

    高珂身上的溫度時降時升，臉色也跟著青青白白的。可能是燒得太厲害了，他開始說胡話。江梨靠過他嘴邊，聽了半天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高珂燒了一天一夜，燒才慢慢退下去。

    聽說，楊槐也發燒了。他爸媽連夜把他送到醫院，住了好幾天纔回來。

    “奶奶，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到河邊玩了。”病了一場之後，高珂瘦了一圈，整個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去。

    “你要是能聽話，奶奶做夢都能笑醒了。”老太太摸摸他的頭，一臉心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