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花：“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家裏吃飯。吃過飯，我陪著你們去江家討公道。孩子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親爹是誰，不能認賊作父。”

    周鳳蘭把趙春花叫到裡面，急得直跺腳：“媽，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幹什麼了？我這是在主持公道，你不懂就少說話。”趙春花裝傻道。

    “主持公道？你這是在攪渾水，這是別人家的事，咱們就不能老老實實的過日子，非要摻合到裡面去幹嘛？”周鳳蘭說。

    “我跟黃玉英鬥了一輩子，她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我就想看著她倒大黴，我心裏就痛快了。”趙春花咬著牙說。

    “秀蘭。”

    陳懷仁神色複雜看著高秀蘭的方向。

    高秀蘭也看著他，眼裏無悲也無喜，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終於見面了。

    之前盼著陳懷仁回來，到現在的排斥陳懷仁出現，她經歷了太多太多了。

    江愛民見狀，連忙擋在了高秀蘭面前，同時狠狠地瞪了陳懷仁一眼。

    他對陳懷仁這個渣男同樣沒有好感。

    幾個人把屋裏坐得滿滿當當的。

    屋內氣氛凝重，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江和平捲了根菸，放下到嘴邊剛要抽，就被黃玉英奪走了。

    黃玉英瞪了他一眼：“孩子在呢。”

    孩子指的是江梨，江元棠帶著江元昊出去玩了。

    “過去是我兒子對不起秀蘭，他已經知道錯了，這些年內心備感煎熬。這次來，他是抱著彌補的心理，我們家條件好，想把孩子帶到身邊去。”老太太不疾不緩地說。

    “你們別想了，江梨一天姓江，這輩子都姓江。”江愛民語氣生硬地說。

    對於這種想搶孩子的人，他根本沒有好臉色。

    老太太看了江愛民一眼，江愛民的聲音輕輕顫動著：“秀蘭，你怎麼說？”

    “孩子是我生的，我最有話語權。把孩子交給你們，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高秀蘭柔柔地說。

    “知道你生孩子不容易，我特意帶來了這些錢。”老太太使了個眼色。

    陳懷仁拿出那個黑色，在老太太的示意下，整整齊齊地把錢碼到桌子上。

    “本來是兩萬整的，被風吹跑了一兩百塊。”

    “你們想用錢買孩子？”江愛民發出一聲冷笑，看著陳懷仁的眼神充滿鄙夷。

    “不是，你們誤會了。這是給秀蘭的營養費和你們從小到大撫養孩子的費用。”陳懷仁說。

    “不是纔怪，這跟買孩子有什麼區別？我們不把孩子給你，你這些錢能給我們嗎？”江愛民硬聲道。

    “當然不能，我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孩子。”陳懷仁說。

    “不管你們出多少錢，我們不會賣孩子，更不會把孩子給你們。”眼看他們馬上就要吵起來了，高秀蘭插了一句。

    “你們考慮一下，別這麼快就拒絕。兩萬塊錢，足夠兩個男孩以後上學了。你們就是拿著這些錢去哈市生活也足夠了，離孩子近不說，也能讓兩個男孩接受更好的教育。”老太太語重心長地說。

    “不用考慮，你們把錢拿走，趕緊離開這兒。”江愛民黑著臉說。

    說完，屋裏又是一陣沉默。

    老太太看了江梨一眼：“這事還是問問孩子的意思，畢竟事關她的前程。她要是跟著我，我保證她的前程繁華似錦。”

    好幾雙眼睛都看向江梨，江梨頓時壓力山大。

    “我跟著我親爸親媽。”

    陳懷仁立刻道：“我纔是你親爸，江愛民不是。”

    “他是，你什麼都不是。在我心裏，我親爸爸只有一個，親奶奶也只有一個。”

    說著，江梨爬到黃玉英身邊。當著老太太和陳懷仁的麵，正大光明地坐到黃玉英懷裏，另一隻手還抓住江愛民。

    老太太嘆氣：“孩子，你還小，不懂家庭出身對一個人的重要。生在一個條件好的家庭裡，你可能會少奮鬥十年，甚至二十年。我們輕輕鬆鬆就能拿出來兩萬塊錢，而你奶奶拿出八百塊錢都費勁。”

    聽到這話，黃玉英不由變了臉色，肯定是趙春花在背後嚼舌根了。

    這個帳，她先記下了，總有一天會還給黃玉英。

    老太太還在說：“你跟我們走，也算是給江家減輕負擔了，還能給家裏招攬一批錢。孩子，你要明白。只有你走了，江家才能過上好日子。”

    如果江梨真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大概要被她一番話說得眼淚汪汪了，原來她竟然是家裏的負擔嗎？爲了家裏過上好日子，頭腦一發熱，說不定真就跟老太太走了。

    可惜江梨不是，她的殼子裡是個成年人的靈魂。老太太這番話騙不到她。

    “小梨，你別聽她的話，你是家裏的寶貝，纔不是什麼負擔。咱家是沒有她家有錢，但咱們老老實實地過日子，踏踏實實地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江愛民急急地說。

    “我不跟你們走，你們是不是就不掏撫養費了？”江梨語氣淡淡的，

    老太太心中一動說：“也掏，只是錢沒有這麼多。”

    江梨冷笑一聲，天真地揚起笑臉說：“你們要是執意帶我走，那就打官司。只要你承認我是你女兒，你每個月都要給我撫養費。”

    “誰跟你說的，你怎麼知道這個？”陳懷仁表情不善地看向江愛民。

    高秀蘭性格溫柔，人畜無害如同兔子似的，絕對不會灌輸讓孩子問親爹要錢這種思想。

    他稍微一捉摸，以為是江愛民教壞了江梨。

    “我看電視，聽別人說的。有一個小盆友，家裏的大人離婚了，也是跟著媽媽生活的，他爸爸每個月都給撫養費，要一直給到十八歲為止，不給就是犯法，要坐牢的。你說你是我親爹，就要給我撫養費。”江梨理直氣壯地說。

    邊沿農場條件落後，很多人都好面子。就算知道有撫養費這麼一說，也拉不下臉去告，因為怕花錢，請律師太貴了，更別說請一個好律師。到時候弄得人盡皆知，大家臉上都沒光。

    江梨不一樣，她是成年人重活的，對這些法律知識略懂一二。重活一世，她深知面子不能當飯吃。有錢去哪兒都行，沒錢寸步難行。既然陳懷仁主動找上門來，就不能白白放過。能薅多少羊毛下來，就薅多少。既能減輕家裏的經濟負擔，也能給陳懷仁一個教訓。別以為小地方的人就好欺負，再有錢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到。

    黃玉英恍了下神，吃驚於小孫女竟然懂得這麼多。她很快反應過來，聲援道：“對，不行就走法律。法官怎麼判，我們就怎麼辦。孩子肯定會判給我們，因為孩子一出生，就是我們在看顧著。好不容易看到這麼大，你們想連花盆一起端走了，天底下沒有這麼美的事。撫養費一分錢都不能少，都是小梨的錢。”

    江愛民接道：“撫養費有多少錢？”

    江愛民只有小學文化，寫出來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有些字可能都不會寫。翻開一本書，上面的學認識他，他不認識上面的學。高秀蘭比他強多了，上完了初中，多少懂點法律。爲了江梨，她特意借了一本法律方面的書，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

    高秀蘭說：“根據對方的經濟條件和孩子的自身需求。”

    江和平眼睛一亮：“他家不是有錢嗎？應該多要一些撫養費，養孩子得不少錢呢。一個月少說也得幾百塊，能要多少年啊。”

    高秀蘭說：“到孩子十八歲成年。”

    儼然把他們當成了透明，當著他們的面商量著怎麼要錢。

    老太太急了，咳嗽一聲打斷了他們的一唱一和，一臉僵硬地說：“打官司就要請律師，請律師要花不秒錢。”

    “不怕，我兒子多，個頂個的能掙錢。我出面，讓他們每一家都出三四百塊錢。等官司打贏了，每個月都能拿撫養費，不就還上了？”黃玉英一拍大腿說。

    陳懷仁不吭聲，心裏有點焦慮。他也是個文化人，回城之後又上了大學，懂得比高秀蘭要多。他知道夫妻離異，一方要給養孩子的一方付撫養費。可他不想出這個錢，只想把孩子“買”回去。再利用這個孩子，為自己和陳家謀取更大的利益，誰能想到這些土鱉一點都不傻。

    他求助地看向母親，眼巴巴地指望母親能回擊回去。

    老太太也沒招了，她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強硬的語氣緩和下來：“上了法庭就是兩兵俱傷了，咱們沒必要撕破臉皮，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誰臉上都沒光。萬事好商量，都是爲了孩子。”

    “沒啥好商量的，你們指望花錢買孩子是不可能的。把欠的撫養費留下，你們痛快地走人。不然就上法庭，讓大家都看看你們是什麼樣的人。”江愛民說。

    全家齊心要孩子也要錢。

    以為輕鬆就能用錢換到孩子的老太太傻眼了。

    一時之間，事情陷入了僵局。

    底下的炕燙得人坐不住，老太太不由自主地坐起來。

    “既然你們不願意，那我跟懷仁就走了。”

    “不給點撫養費嗎？”江梨大聲說。

    陳懷仁冷哼道：“你連一聲爸爸都不叫，還想要我的錢？”

    你別做夢了。

    給孩子就有錢，不給孩子一分錢都沒有。

    “爸爸！”江梨讓黃玉英把他放到地上，她跑過來一隻手抱住陳懷仁的腿，另一隻手攤開放在陳懷仁面前，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給錢。”

    陳懷仁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裏，半天沒有喘勻氣。

    “我給你錢，你跟我走，行不行？”

    “不行，你給錢。我叫爸爸了，你就得給撫養費。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我爸媽不告你，我來告你。你欠我的撫養費一分錢都不少，名聲也一路跌到谷底了。法院讓你給錢，你就得給我錢。不給，我就去你的工作單位鬧。季元霖的爸爸是團長，你們又跟他家關係好，他爸爸一定知道你家在哪兒，你的工作單位在哪兒。”江梨口齒伶俐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