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有男穿著一身新衣服，站在路邊跟人顯擺。

    “我跟我媽去局裏，我媽給我買的，好看吧？”

    王普點頭道：“好看。”

    看到江梨和趙恆，顧有男得意地睨了一眼。

    江梨也不搭理她，目不斜視地走了。

    顧有男憋著氣，喊住了趙恆。

    “趙恆，你姐姐到處找你，你還不回家？”

    趙恆看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跟著江梨走了。

    “跟屁蟲。”顧有男一臉不屑地看著趙恆的背影。

    她扭過頭，發現王普不見了。

    王普去追江梨了，熱情洋溢地喊：“江梨，你等等著，說好了一塊玩的，你只帶著趙恆不帶我。”

    顧有男氣得咬碎了銀牙：“江梨有什麼好的，你們全都圍著她轉？”

    急火攻心，黃玉英一下子就病了。

    她臉色焦黃，嘴唇青紫地躺在炕上。

    幾個兒子和兒媳婦輪流過來看她。

    李金枝唉聲嘆氣：“咱以這是怎麼了？才幾天時間，她就瘦成了這樣。”

    “我瞧著像是有心事，問了兩次，她都不肯說。”孫秋麗說。

    李金枝心大，不以為意地說：“能有啥大事讓她這麼操心？”

    江愛泰守在門口，江愛國他們都在屋裏，把不大的房間擠得都沒有地方站了。

    黃玉英攏著被子坐在炕上，淡淡地說：“他說，陳懷仁要來了，跟咱們要江梨。”

    “我打算好了，把江梨送到秀蘭孃家去，讓她住一陣子。等事情過去了，再讓她回來。”江愛民說。

    “這次不一樣，聽說陳懷仁的親媽也要來。紙裡包不住火，我尋思著光躲不是個辦法，不如跟乖乖說清楚，看看她是什麼意思。”黃玉英說。

    “萬一她要跟著陳懷仁走，我捨不得。”江愛民的眼睛都紅了。

    “你捨不得，我就捨得嗎？人家都打到家門口，撕破臉要搶孩子了，咱們也不用客氣。孩子是不可能給的，他們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黃玉英捂著胸口，咳嗽了好一陣子纔好。

    江愛民半天不說話。

    江愛國先表態：“咱家就小梨一個女孩兒，絕對不可能給人。”

    “對。”其他人紛紛應和。

    江和平聽了一會兒，對江愛民說：“你回家跟秀蘭商量一下，讓秀蘭告訴小梨，讓小梨早點做好心理準備。咱們告訴她，總比她從別人那裏聽到要好。”

    “行。”江愛民答應了。

    江愛國說：“小梨來了。”

    江梨被哥哥們簇擁著進來看奶奶。

    “奶奶。”江梨撅著小嘴，一臉受了委屈的樣子。

    黃玉英把她叫到炕邊，拿了幾塊冰糖讓她分給哥哥們吃。

    江梨嘴裏含著冰糖，含糊不清地問：“奶奶，你什麼時候能好？”

    “奶奶已經好了。”黃玉英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她。

    江梨湊過來，用含著甜味的嘴唇親了她一下。

    黃玉英高興起來，中午飯都多吃了幾碗。

    晚上，孩子們都睡著了之後，江愛民纔跟高秀蘭提起來這件事。夫妻倆商量到後半夜才睡著。

    “瞞不下去了，陳懷仁早晚要找上門，他就像一把刀子一樣懸在頭頂上，你知道這把刀肯定會掉下來，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媽說得對，咱們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都快成心病了。只要陳懷仁一搞事，媽就要病一場，我心裏也疙疙瘩瘩的，你也愁得睡不著覺…”江愛民嘆了口氣說。

    高秀蘭沉默了很長時間，小聲說：“怪我，當初要是不跟陳懷仁，也沒有後來這麼多事。”

    “胡說，怎麼能怪你？沒有你，這麼可愛的女兒從哪兒來？”江愛民把她抱進懷裏，大掌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溫聲說：“小梨的身世，我和娘都覺得，還是由你告訴小梨比較好。”

    高秀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裏，裡面只剩下堅定：“好。”

    同一天，高秀蘭和江愛民都沒有去上班。

    一大早起來，看到江愛民蹲在院子裡拔雞毛。

    江梨還沒有睡醒，揉著眼睛睡眼惺鬆地站在一邊。

    江元昊高興地直蹦噠：“有肉吃了。”

    江元棠想得多，問江家民：“爸，這雞哪來的？”

    “你奶奶給的。”江愛民看了江梨一眼，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憐惜地說：“小梨要是困，回去再睡一會兒。”

    “我不困。”江梨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原地蹦了幾下。

    雞毛拔完了，放在一個破舊的小紙簍裡，需要扔到外面的垃圾堆裡。

    江元棠自告奮勇地去了，不少人都看到了。

    江元豐從外面跑進來，湊到江元書耳邊嘀咕了半天。

    “真的？”江元書兩眼放光地看著他。

    “騙你幹嘛，他們都看見了。”江元豐說。

    “走，咱們去看熱鬧去。”江元書興奮地說。

    兩個人手拉著手往外跑，才跑到門口就讓李金枝叫住了。

    “你們兩個去哪兒？”

    “去三叔家，三叔殺了雞，元棠丟雞毛，讓人看見了。三叔家中午肯定有好吃的，我們也想混兩口肉吃。”

    “雞？”李金枝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江家民和高秀蘭常年上班，家裏只有三個孩子，養雞鴨院子裡會有異味，高秀蘭又愛乾淨，所以家裏什麼都沒有養。他們家有雞吃，除非是老太太給的。

    李金枝猜得八九不離十，臉一下就沉了下去。

    “媽，我能去嗎？”江元豐抓著她的袖子，滿懷希望地問。

    “去什麼去？不準給我去，好好在家裏呆著。”李金枝回過神來，擰著他的耳朵說。

    “疼啊。”江元豐疼得大叫起來。

    江元書見狀不妙，一轉身就跑了出去。

    李金枝揪著江元豐追出去，兇巴巴地說：“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有種別回來了，回來就打死你。”

    江元書跑得更快了，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進了院子，江元書就聞到了濃郁的肉香味。

    “元書哥來了。”江梨穿著一身新衣服，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吸了吸鼻子走過去，傻笑著說：“妹妹今天真好看。”

    “別拍我馬屁了，我知道你是饞肉了。”江梨眨巴著眼睛說。

    江元書不好意思地笑了：“妹妹，你咋知道的？”

    “你去屋裏看看，元升哥和元陽哥都在屋裏。”江梨笑著說。

    江元升和江元陽聞著味兒就來了。

    汪春豔精明著呢，聽說這兒有好吃的，趕也要把他們趕過來。

    趙恆是來找江梨玩的，江愛民不讓他走了，非讓他留下來吃飯。

    “...好好跟孩子說，孩子會理解的。”

    就要跟江梨坦白了，高秀蘭顯得格外焦慮，江愛民勸她放寬心。

    眼角餘光瞄到門口的江梨，高秀蘭趕緊咳嗽一聲。

    “小梨，你不在屋裏跟哥哥們玩，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高秀蘭神色緊繃地說。

    江梨軟聲道：“我來看看有啥能幫忙的。”

    “有我跟你媽在，一走一過就把活幹了。你去跟哥哥們玩，屋裏煙大。”江愛民笑得有些僵硬。

    “那我走了，有事叫我。”江梨懂事地說。

    看著江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高秀蘭的眼角慢慢地溼潤了。

    “小梨太懂事了，我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誰說不是呢。

    江愛民嘆了口氣。

    孩子們不知道他們有這些煩惱，在屋裏玩得很開心。

    夫妻倆用雞肉燉了香噴噴的一大鍋菜。

    飯菜端上菜時，孩子們的眼睛都亮了。

    “別客氣，都吃吧。”江愛民樂呵呵地說。

    高秀蘭用勺子給他們分了菜，每個人都低下頭吃得很歡。

    怕趙恆放不開，高秀蘭特意問了他：“夠吃嗎？”

    “夠吃。”趙恆說。

    “多吃點，鍋裡面還有。”高秀蘭摸摸他的腦袋走開了。

    江梨碗裡的肉更多，堆得幾乎都要冒尖了。

    她往左右看了看，發現江愛民和高秀蘭的碗裡都沒有多少肉。

    江梨把自己碗裡的肉分給了江愛民和高秀蘭。

    江愛民和高秀蘭不肯要。

    江梨假裝生氣不吃了，他們才肯妥協。

    “媽媽吃。”

    雖然被江梨瞪了，但高秀蘭心裏美滋滋的。

    江愛民也是，心裏像吃了蜜糖一般甜，覺得這個女兒沒有白養。甜過之後，他的心頭又掠過一陣心酸。過了今天，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福氣擁有這麼好的女兒。

    吃完飯，一屋子的孩子就跑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晚上沒睡好，趙恆犯困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江愛民讓他到炕上睡覺，順便拿了條被單蓋在他身上。

    奇怪的是，躺到炕上後，他竟然睡不著了。

    他聽到江愛民在跟高秀蘭說話。

    江愛民說：“沒人了，我讓元棠把元吳帶出去玩了。一會兒，我把小梨叫回來，你跟她說…”

    高秀蘭咬著嘴唇，沉默地點點頭。

    “別怕，不管什麼後果，我們一起承擔。”江愛民一隻胳膊攬著她，力道很緊。

    江愛民出去了，屋裏只有高秀蘭。

    沒過多久，江愛民拉著江梨回來了。

    “你媽有話跟你說。”

    江愛民臉上像掛著一層面具，臉上的笑容無比僵硬。

    “說什麼呀，你們的臉色這麼鄭重，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江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小梨，你跟媽來。”看到趙恆閉著眼睛，像是已經睡著了。高秀蘭還是不放心，拉著江梨去了裡面。

    坐到炕上後，高秀蘭拉著小梨的小手，用憂心重重的眼神看著她，輕聲說：“小梨，不管媽一會兒跟你說了什麼，你都要答應媽媽，不能激動。”

    “好。”江梨答應得爽快。

    她有隱約的預感，她的身世就要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