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買藥
趙恆說:“管是管了,但沒有什麼用。疼了一晚上,我的腿就變成這樣了。他們也不讓我出去,怕人問我傷口是怎麼來的。我說腿疼,他們就說藥是慢慢起作用的,不是一下子就起作用的。我腿疼得厲害,索性也不出去了。”
聽到這裏,江梨一陣氣憤,對江和平說:“我去的時候,趙美雲還尖著嗓子罵他,說他光偷懶吃飯不幹活。”
江和平手裏拿著剪刀,剛纔就是他用剪刀絞開了趙恆的褲腿。沒辦法,趙恆的腿腫成了蘿蔔,褲子已經脫不下來了,只能用剪刀絞開。看到趙恆腿上的水泡,他這把年紀了也在驚歎趙恆能忍。同樣的傷口,要是隨便換上一個他的孫子,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可趙恆不一樣,他疼得渾身直冒冷汗,也咬著牙一聲都不吭。
江和平看在眼裏,忍不住挑起一根大拇指。他們沒看錯,這孩子長大以後絕對有出息。
看到趙恆一腦門的汗,江梨著急地拿了條毛巾,動作溫柔地給他擦汗。
趙恆心裏暖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江梨。
江和平說:“我出去一下。”
江梨問:“疼不疼?”
“疼。”趙恆看了她一眼,委屈地說:“火燒火燎的疼。”
“我給你吹吹。”江梨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往那些水泡上吹氣。
屋裏一片寂靜,只有呼呼的吹氣聲。
被吹過的地方涼涼的,只涼快了一瞬間就被灼熱代替了。
呆在家裏那幾天,趙恆滿心滿眼地抑鬱,心裏想的全是不好的事情。
有好幾個瞬間,他甚至懷疑起自己活著的意義。
他就像身在一片沼澤之中,周圍佈滿了欲吃他的野獸,他大聲呼喊著,把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人來救他。他會慢慢地腐爛,和身下的沼澤成為一條,或者成為野獸體內的能量。
直到江梨的到來,聽到江梨的聲音,那些瀰漫在他周圍的陰雲就散開了。熱烈的陽光穿過密不透風的烏雲,把他整個人擁在懷裏,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好半天,江梨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抬起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太疼了嗎?你怎麼不說話?”
趙恆吞了吞口水,啞聲說:“我有點渴。”
江梨趕緊去給他倒了一碗水,還貼心地說:“慢點喝,別嗆著了。”
過了半個小時,江和平纔回來,手裏拿了一個小瓶子。
聞到裡面散發著一股香油味,趙恆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你以為還是那種藥?”江和平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裏有想什麼,解釋道:“幾年前,農場有家人救了一個老軍醫。冰天雪地裏,老軍醫在牛棚裡餓得快斷氣了。這家人給了他一個饅頭吃,還把他帶到家裏照顧了幾天。老軍醫活過來了,爲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就給了他們治燒傷的方法。別看這個藥味道古怪,抹上去半個小時就不疼了,一連抹個三天就好了。”
趙恆半信半疑,他理智地沒有吭聲,默默地看著江和平把藥抹取他的傷口上。
半個小時後,被燙傷的地方果然不疼了。細細體會之下,還覺得有點清涼感。
“這一瓶藥十塊錢。”江和平樂呵呵地說。
怕趙恆誤會,江梨解釋道:“我爺爺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想告訴你,高手在民間。”
到了江家,趙恆就享福了,沒有人要求他瘸著腳出去幹活。江和平對他很溫和,讓他坐在椅子上別亂跑,有事就叫江梨幫忙。江梨就更別說了,怕他悶著給他拿來了連環畫,怕他渴了給他倒水喝,他過得簡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江元昊蹲在地上,看著他腿上一個又一個的水泡,驚歎道:“好多泡泡啊。”
他年紀小不懂事,伸出細小的手指去戳。
江梨看到了,連忙抓住他的小手說:“不能戳,很疼的。”
江和平探出頭來:“戳破了好得快。”
他還給了江梨一根針,慫恿道:“用火烤過了。”
江梨吸了口涼氣:“這得多疼啊?”
“泡裡面有水,再下面是肉皮。泡爛了,再抹點藥,過個一天半再抹藥,差不多就好了。”江和平說。
江梨下不去手,略帶遲疑地看著趙恆。
趙恆一臉漠然地說:“扎吧,你要是下不去手,我自己來。”
江和平覺得這樣不行,於是提出:“還是我來吧。”
不僅趙恆鬆了口氣,江梨也鬆了口氣。
趙恆再堅強,心理承受能力再強大,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面對未知的恐懼還是害怕的。
江和平捏著針,一個個地戳破了那些水泡。
裡面真的有水流出來,再用羽毛沾上藥水,小心地抹上去。
“用東西給他扇扇風,讓傷口快點吸收這些藥汁。”江和平吩咐道。
這個活本來是江梨要做的,被江元昊搶了過去。
江元昊拿著一把扇子,拼命地給江元棠腿上吹風,就怕累到自己的姐姐。
江梨誇道:“我家昊昊就是能幹。”
一句話,江元昊像吃了蜜糖一樣甜。小臉漲得通紅,不矜持地笑了幾聲,手裏的扇子撲閃得更賣力了。
江和平一個人在家,要做好十幾口人的飯菜。沒有多少休息時間就開始忙活了。
江梨乾不了重體力活,乾點輕快的小活還是可以的,擇擇菜或是燒燒火,幫忙遞個小東西的。
這也是江和平喜歡她的原因,長得漂亮不說,性格也不驕縱,不像那幾個沒心沒肺的小崽子似的,一心就知道玩,只有吃飯的時候纔出現。而且每次上了桌子,他們就像一群餓狼一樣,轉眼間就把飯菜吃完了。
趙恆自然是跟著江家人一起吃飯,江家的飯菜比家裏又冷又硬的飯菜強多了。
孩子們都是單純的,看過他的腿傷之後,對他的遭遇都很同情。
趙美月在門口探頭探腦。
江元豐捧著碗出來,站在院子裡問她:“你幹啥?”
趙美月問:“趙恆在不在?”
“在裡面吃飯呢,他的腿讓開水燙成了那樣,你家怎麼不管?”
說起來,江元豐就很生氣。
雖然他看不慣趙恆總是來找江梨,但小孩子天生就有同情心。看到趙恆的腿成了那樣,只要是身心健康的人都會覺得同情。江元豐也不例外,他甚至揹着趙恆去上廁所。
趙美月吞吞吐吐地說:“管他了,給他抹了藥啊,那他吃飯了沒有?”
“吃了呀,跟我吃的一樣。”江元豐把碗往前一遞,他碗裡還有肉星子。
趙美月小臉一繃,轉身就走了。
趙美雲在不遠處等著。
看到姐姐回來了,她馬上問:“怎麼樣?”
“你就別擔心他了,他比咱們吃得強多了,還有肉吃。”趙美月有一點嫉妒,小聲嘟囔道:“趙恆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江家的人對他那麼好。”
像她們姐妹,家裏大人忙,哪有時間做飯給她們吃。她們都是隨便吃一點,啃啃家裏的涼饅頭對付一下,晚上才能吃上熱乎飯。
要說一點都不嫉妒那是假的,趙美雲心裏也不平:“可能他是個男孩兒。”
她們也想去江家蹭飯吃,可惜江梨不待見她們。
晚上,黃玉英滿身疲憊地回來,看到趙恆的腿傷成這樣,也非常痛心。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把趙恆當成半個孫子看待了。
趙有亮過來要人,被黃玉英給訓了。
黃玉英剛剛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舒服的衣服,攔在門口說:“大人打架,反而把小孩子給傷到了。傷到了就要治,你們用土方法給孩子治,有沒有想過孩子的腿要是廢了怎麼辦?這可是關係到一輩子的事。依我看,你們根本沒有把這孩子放在心上。”
趙有亮辯解道:“怎麼會?趙恆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對誰好還能對誰好?”
“孩子就住我這兒了,什麼時候腿好了,什麼時候再回去,反正我家也不多他這一張嘴。”黃玉英強硬地說。
“這怎麼行?”趙有亮嘴上這麼心,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有人幫他照顧兒子,他高興都來不及。
趙有亮進去看了下趙恆,看到趙恆的傷腿上重新抹過了藥,伙食也不錯。
他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就一臉滿意地走了。
三天後,趙恆腿上的傷好多了。
剛開始,他只能坐在椅子上,不能到處亂跑。因為腿上的傷抹了藥,還要通風透氣,所以不能穿褲子。要是別人早就無聊死了,江梨給趙恆拿了一本書看,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炕上看書。那本書晦澀難懂,他竟然也有看下去。
一本厚厚的書沒看完,趙恆的腿就好得八九不離十了。
趙恆很驚奇:“這藥也太管用了。”
他還以為又是一個土方子。
“當然管用了,很多人燙到了都去他家裏買藥。熟人可能會便宜一點,不熟的人要貴一點。”江梨說。
書是江和平錯過來的,是一本明朝流傳下來的醫生。借書的這家人祖上是宮廷御醫出身,家裏有不少這種古舊的醫書,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裡面記錄了不少藥方。江和平跟這家人關係好,借一本醫書看看毫無壓力,書只借了五天,五天之內要從頭到尾翻一遍,還要全部記下來,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有了趙恆就像有了一本照相機,他把所有藥方都記下來了。不地認識的字就死記,他也能一筆一劃地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