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急性闌尾炎，你們送來得非常及時，孩子才發作就送過來了。很多家長不懂得，以為是普通的肚子痛，很容易就耽誤了病情。來得晚了，我們就是神仙也救不過來。”醫生說。

    江愛泰吊起來老高的心臟穩穩地落下：“那我們元沛…”

    “孩子已經在手術室了，我們馬上就要進行手術。沒有大問題，手術應該會非常成功，我們不用太擔心。”醫生面帶微笑地說。

    “謝謝。”江愛泰說了好幾個謝謝，可見他的心情多激動。

    李金枝一臉夢遊的表情，抓住醫生的手不肯放，固執地問：“他就是肚子疼，小孩子吃壞肚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是不是爲了多掙幾個錢，明明不需要動手術就能好的病，你們偏偏要說得這麼嚴重？”

    聽到這話，醫生臉上的笑容淡了。

    “這位大姐，你說話要講究證據！說我們是爲了多掙錢，才鼓動病人動手術，這完全是聽外人胡說八道。我們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病人得的是急性闌尾炎，不做手術切除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可以不動手術，如果病了出了任何的問題，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說到這裏，醫生已經是疾言厲色了。

    看到醫生憤怒成這樣，李金枝有些慌亂地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那些都是一竅不通的六外漢，你還是多讀點書吧。”醫生冷聲說。

    李金枝尷尬得直搓手：“我只讀到小學三年級...”

    怕李金枝進一步惹怒醫生，黃玉英連忙拉開她，陪著笑臉道：“我這個兒媳婦說話不過腦子，又沒有多少文化，你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我們願意手術，只要能把我孫子治好，他實在是太痛苦了。”

    “不能總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不能讓人帶著跑，知道嗎？”醫生嚴厲批評了李金枝。

    李金枝臊紅了臉，發現路過的人都在看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人家都說了，這個病很危險，不小心就會沒命，你為啥還要說人家是爲了錢？”黃玉英不滿地質問。

    “我，我就是腦子一熱，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了。”李金枝笑得難看無比。

    “不懂還亂說，人家醫生還要給元沛做手術的，你剛纔把人家惹惱了，人家要是不做這個手術了，那你去給元沛做手術啊？元沛要是有一星半點的差錯，你賠得起嗎？早就知道你這樣，我就應該半路上把你趕下去。我帶誰來不好，非要帶你過來？”黃玉英一通數落，把李金枝說得抬不起頭來。

    李金枝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她小聲求饒道：“媽，你給我點面子，求你別說了。”

    江愛泰也說：“媽，你別生氣了，元沛沒事就是最好的事。”

    “對呀。”李金枝連忙轉移了話題。

    等黃玉英回過神來，發現江梨和趙恆不見了。

    “兩個孩子去哪兒了？”

    江愛泰說：“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出去找找。”

    江愛泰找了一圈，在衛生間門口看到了兩個小孩兒。

    “你不能走，你太小了，身上又沒有錢，能走到哪兒啊？”江梨揪著趙恆的衣服，死活都不撒爪子。

    “你別拉著我，我就是要出去看看。”趙恆掰著她的手指，一臉無奈地說。

    “哎呀，疼疼疼。”

    江梨一喊疼，趙恆就把手放開了。

    “你沒事吧？”

    江梨得意地搖頭晃腦，對他耳語道：“你是不是想跑出去打電話啊？”

    “嗯。”趙恆點了下頭，眼睛都亮了起來，滿懷希望地問：“你有辦法？”

    “我們去找奶奶，然後…”江梨正說得起勁時，江愛泰來了。

    江愛泰說：“你們怎麼在這兒？奶奶擔心你們，到處在找你們呢。”

    “我上廁所了。”江梨理直氣壯地說。

    “走吧。”江愛泰把他們拉走了。

    江梨把黃玉英叫到一邊，把這個想法跟黃玉英說了。

    黃玉英說：“那不行，你們都是小孩兒，我可不放心。反正元沛還在動手術，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我陪你們走一趟，就說我們出去買東西，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樣也好，就是辛苦奶奶了。”江梨抱著黃玉英的胳膊，軟綿綿地說。

    “就你嘴甜會說話。”黃玉英寵溺地敲了敲她的額頭。

    江梨搖晃著她的胳膊，甜絲絲地說：“奶奶最好啦。”

    黃玉英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帶孩子們出去轉一轉。”

    李金枝面上一喜，彆彆扭扭地說：“那我也去…”

    李金枝是個特別會過日子的人，能省就省是她的口頭禪。看到別人一趟一趟地往局裏跑，她心裏不知道多羨慕。這一次能來局裏，她當然想好好逛一逛了。黃玉英提出來，她舉雙手雙腳贊同。

    黃玉英看了她一眼，說：“金枝就先別去了，我先帶孩子們去，回來再跟你換班，你再出去逛。”

    “我…”李金枝心裏的失落可想而知。

    “就這樣決定了，我會盡快回來的。”不等李金枝再說什麼，黃玉英就拍板決定了

    “行。”江愛泰沒啥意見，他滿腦子都是手術室裡的江元沛，和冷漠無情的趙四妹。

    李金枝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黃玉英帶著兩個小孩兒來到郵局。

    聽說他們要打電話，工作人員攤了攤手說：“可能你們今天打不上了。”

    黃玉英急了：“這不是交錢就能打電話嗎？”

    “是交錢就能打，但你看看有多少人排隊啊。剛開始打電話的人不多，後來大家發現打電話方便，都過來打電話了。咱們郵局小，到現在也只有兩部電話，能打的地方也非常熱情，但大家都願意打電話，因為能聽到人的聲音，感覺像是面對面交流…”工作人員耐心地說。

    黃玉英很失望，江梨和趙恆也很失望。

    黃玉英說：“怎麼辦？今天都打不了電話。”

    “過了今天，他可能都沒有機會來局裏了。”江梨說。

    “我想想辦法吧，也許求求排在前面的人，看看能不能讓個位置出來。”黃玉英說。

    黃玉英拉下臉去求人，江梨和趙恆也去求人。

    江梨會賣萌，雙手合在一起，搖來搖去地說：“求求你了，奶奶。我外公離我們很遠，他生了病想聽到我們的聲音。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求求你了。”

    趙恆看著她，眼神溫軟。

    “這是你弟弟嗎？”老人問。

    “是啊，我們長得像不像？”江梨用笑臉迎人，臉頰粉粉嫩嫩的，看起來非常喜慶。

    “像，太像了。你們都長得好看，像年畫上的娃娃一樣。”老人笑著說。

    老人要跟遠嫁外地的女兒打電話，想告訴女兒不要擔心家裏，他一個人在這兒挺好的。

    最後，也是這個老人把位置讓出來，讓他們先打電話，他可以明天再過來。

    “爺爺，謝謝你，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江梨真心地說。

    “算了，我也不是重要的事。女兒要我去她那兒安度晚年，可我就願意呆在這兒，不願意去別的地方。我老了，走不動了，人死了都要落葉歸根的，我的根就在這兒。”老人說得傷感。

    老人親自去前面跟工作人員說，要把他的位置讓給江梨他們。

    工作人員說：“你們願意就行。”

    前面還排著不少人，可能要過一個小時才能輪到他們。

    江梨讓黃玉英撇下他們去逛逛。

    黃玉英說：“有你們兩個小的在，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去逛？我跟你們一起等著。”

    “黃奶奶，謝謝你。”趙恆說。

    “你呀，高興點就行，別天天苦著個臉，看著苦大愁深的。”黃玉英笑了，摸著他的頭髮說。

    “我出多大力呀，你怎麼不謝謝我？”江梨輕輕撞了他一下。

    “也謝謝你。”趙恆羞澀地說。

    “說得這麼不情不願的。”江梨看著她笑，笑得他兩隻耳朵都紅了。

    “沒有不情願。”趙恆語氣一頓，小聲說：“我不是你弟，我比你大。”

    “人家都那麼說了，我總不好駁人家的面子。以後，你就知道了，有些謊話叫善意的謊言。”江梨給他洗腦。

    等得江梨差點睡著了，可算是輪到他們了。

    電話響了很久，趙恆都變得焦燥起來。

    “前兩次都接了，這一次可能也會接吧。”江梨安慰他。

    終於，電話被接了起來。

    當電話那端傳來熟悉人的嗓音，趙恆的情緒瞬間崩不住了。

    黃玉梨拉著江梨走到外面，小聲對江梨說：“讓他們單獨說一會兒話。”

    江梨扭頭看了一眼，發現趙恆在低著頭抹眼淚。

    “...要成大事就要學會隱忍。”

    “你相信外公嗎？”

    “相信。”趙恆說。

    老人緩緩地說：“你安心等著，他們會主動去找你的。”

    趙恆：“我知道了。”

    打了二十多分鐘，趙恆才依依不捨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出去的時候，江梨正在跟黃玉英說：“別看現在局裏什麼都沒有，過不了多久，這兒就會蓋起高樓，街面上賣什麼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拿著錢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