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一個人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江元棠回家拿水給她喝，江元昊是他的小尾巴。

    一個陌生的老太太從遠處走過來，她穿著的確良襯衫的確良褲子，腳底下是一雙黑色的皮鞋。

    她風塵僕僕，似是走了很遠的路，手上的柺杖都被她磨得光滑了。

    “小姑娘。”老太太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她。

    江梨早就注意到這個奇怪的老太太了。

    直到老太太走到面前了，江梨還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老太太是陳懷仁的親生母親，而陳懷仁是他的親生父親。

    別看這個老太太笑得這麼慈愛，在陳家的地位可以說是至高無上。只要她一個眼神，陳懷仁嚇得連屁都不敢放。

    “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呀？”老太太笑得慈愛無比，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太太。

    可江梨知道，這個老太太是什麼身份。

    江梨沒有搭理她。

    在老太太身後，還站著一箇中年男人，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過來。

    發現江梨在看他，中年男人僵硬地站住了。

    江梨嘴角往上一勾，勾出一個微妙的弧度。

    儘管離得遠，她還是看清了這個中年男人的五官。

    白皙的面板，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清秀的五官輪廓，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這個中年男人正是陳懷仁。

    陳懷仁來了，只是懦弱地站在遠處，連過來跟她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畢竟是陳懷仁拋棄了高秀蘭，回到城裏又找了個新歡。高秀蘭發現自己懷有身孕，高興地寫信告訴陳懷仁這個好訊息。之後，她就一直等，天真地等著陳懷仁過來接她。她沒有等到陳懷仁，只等到了陳懷仁的絕筆信。高秀蘭哭得眼睛都腫了，走投無路差點自殺的時候，她碰上了江愛民。江愛民把高秀蘭娶進家裏，後來就有了江梨...

    “你怎麼不說話？”

    大概是看江梨不理他，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江梨站起來要走。

    老太太又說：“你是啞巴嗎？”

    江梨不服輸的勁頭上來了，橫衝直撞地說：“你是人販子吧？”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老太太被噎住了。

    江梨叉著腳，一臉不善地說：“我看你就是人販子，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人販子都是老太太扮的，裝作慈愛的樣子騙小孩子。只要我跟你搭話了，你就會拿出一顆糖來，用花言巧語哄騙我吃下去。那不是糖，那裏麵是m藥。等我迷倒了，你們就把我抱走了，把我賣到山溝溝裡面去。”

    老太太認真地聽完，笑得滿臉都是褶子：“小姑娘，想像力還挺豐富的。”

    “來人啊，這兒有個人販子，她要拐賣小孩兒！”

    老太太萬萬沒想到，江梨竟然大聲喊了起來。

    老太太一臉愕然地看著江梨，溫聲細語地解釋道：“我不是人販子，你弄錯了。”

    江梨纔不聽她的，繼續扯著嗓子喊：“來人呀，人販子拐小孩兒了。”

    同樣愕然的還有陳懷仁，他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架起老太太就走。

    “媽，咱們趕緊走，馬上就來人了。”

    下山下鄉的時候，他在邊沿農場呆了好幾年，農場有不少人都認識他。

    離開邊沿農場時，他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

    他喜歡城市的生活，覺得城市的空氣都是新鮮的。

    他太心虛了，擔心碰上認識他的人，更擔心碰上高秀蘭。

    遠遠地看江梨一面，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並不喜歡江梨，因為江梨代表了他充滿屈辱的過去。

    “慌什麼？”老太太甩開陳懷仁的手，還用力瞪了他一眼。

    陳懷仁還是很慌張，看著江梨的眼神充斥著淡淡的厭憎。

    江梨看到了，她有些想笑。

    江元棠用水壺裝了開水，因為太燙了沒辦法拿走。

    正好王普來了，他就跟王普說了一會兒話。等水壺沒有那麼燙了，他才掛在脖子上去找妹妹。

    三個孩子走到一半，就聽見江梨在放聲大喊。

    “妹妹出事了。”江元棠心頭一緊，顧不得拉身邊的江元昊，拔腿就往那個方向跑去。

    “小姑娘，你喜歡這兒的生活嗎？”老太太往前走了幾步，試圖來抓江梨的手。

    江梨把手背到身後，清亮的大眼睛裏滿是警告：“人販子，你別碰我。”

    “我不是人販子，我是你...”

    老太太微微一笑。

    話說到一半，她聽到有個孩子在罵：“死老太婆，別碰我妹妹！”

    “哥！”江梨看了老太太一眼，拔腿朝著江元棠跑去。

    江元棠用力抱住她，急切地問：“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江梨搖搖頭。

    “你到後面去。”江元棠把江梨扒拉到後面。

    三個小孩子把江梨護到身後，同仇敵愾地看著老太太。

    “想抱走我妹妹是不是？”

    “人販子去死！”

    老太太解釋道：“我們真的不是人販子。”

    “媽，快走吧。”陳懷仁哀求道。

    老太太只想悄悄來看一眼江梨。

    如果江梨長得不好看，江梨永遠都別想進陳家的門。

    一個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臉，模樣不好看嫁不了好人家，對陳家沒有用。

    發現江梨長得很漂亮，老太太簡直喜出望外。

    在陳懷仁的請求下，老太太百般不願地離開了。

    宋佳惠聽到呼喊聲就跑出來看熱鬧了。

    遠遠地，她就看到一個老太太和神色慌張的中年男人。

    爲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特意跑到近處看。

    “那個人咋有些像陳懷仁啊？”她嘀咕了一句。

    附近的大部分人都去地裏幹活了，只有少數婦女呆在家裏看孩子。

    王普的媽媽也跑出來了。

    她本來還打算跑過去幫忙，看到兩個“人販子”被趕跑了，她就沒那麼着急了。

    聽到宋佳惠的話，她心裏微微一動，屏氣凝神地看過去。

    王普的媽媽也認識宋懷仁。

    在邊沿農場時，宋懷仁是名副其實的美男子，十里八鄉的姑娘都喜歡他。

    後來，陳懷仁跟高秀蘭好上了，姑娘們都很羨慕高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