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信不過你，是局裏的醫院條件更好一些。”江和平笑著說。

    江秋麗在這兒生，診所的醫生能拿一筆小錢。要是走了，這錢就像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飛走了。

    診所醫生自然不希望江秋麗走。

    “人都到這兒了，就在這兒生了又能怎麼樣？別人都能在這兒生，就你家兒媳婦金貴，非要到局裏去生。”

    診所醫生臉色難看，忍不住說了難聽話。

    江和平還想再說什麼，被黃玉英一把拉開了。

    黃玉英要強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跟人低過頭，診所醫生的話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

    “我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你怎麼還不依不饒的？女人生孩子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們想把媳婦送到條件好一點的醫院有錯嗎？要不要我給你下跪，你才能閉上你的嘴巴？”

    說是下跪，黃玉英的膝蓋連彎都不會彎一下，根本就懶得做樣子。

    診所醫生剛纔還很硬氣，看到黃玉英這麼厲害，她一下子就慫了。

    “我，我沒那個意思。”

    “最好沒這個意思，不然我還真要給你跪下了。”黃玉英冷冰冰地說。

    “那不能，那不能。”診所醫生慌忙擺擺手。

    要是黃玉英真的跪了，她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傳到別人耳朵裡，那她以後在邊沿農場可怎麼做人？

    江愛業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就來了。

    七手八腳地把江秋麗抬到車上。

    車廂裡墊了一床棉被，江秋麗捂著肚子躺在上面，肚子裡的孩大一直在動彈，她難受得直掉眼淚。

    “我的肚子要疼死了，就在診所生算了，費那麼大勁去局裏幹什麼？”

    孫秋麗聲音裏帶著哭腔。

    “媽讓咱去的，說是局裏的條件更好。你忍一忍，馬上就到了。”江愛安滿頭大汗地說。

    黃玉英回家拿錢了。

    等到黃玉英，他們就上路了。

    拖拉機突突地往前開著，底下的路崎嶇不平。就算開得再穩當，車裏麵也顛簸得厲害。

    江梨放心不下，也跟著過來了。

    黃玉英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心疼地埋怨道：“你這孩子，都說了不讓你跟過來，你非要跟過來。”

    “我不放心啊。”江梨的聲音軟綿綿綿，被風吹散到空氣裡。

    “奶奶都親自坐鎮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黃玉英說。

    “親眼看到五大娘平安產下孩子，我才能放心。”江梨搖了搖黃玉英的胳膊，撒嬌道：“奶奶，你讓讓我去吧。”

    “讓你去，車都走這麼遠了，我還能把你攆下去不成？”黃玉英說。

    江秋麗一直在默默忍受著疼痛，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打溼了。

    黃玉英和江梨的對話，她一字不漏地全聽到了。

    “小梨這是關心我呢。”她虛弱地笑了笑。

    “大娘，你別嫌棄我多管閒事就行。你別怪奶奶一意孤行，是我讓奶奶把你往局裏送的。局裏條件好，萬一出點事，他們也有其他的應對辦法。”江梨說。

    “我知道，你們是爲了我好。”江麗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突然，拖拉機停了下來。

    “咋了？”黃玉英問。

    江愛業下去檢查半天，說：“車子壞了。”

    走到半路上，車子突然壞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地，想求救都找不到人家。

    “這可咋辦？”江愛安慌了。

    “別慌別慌。”黃玉英心裏也沒有底，但她不能慌。她要是慌了，江愛安非哭出來不可。

    這時，一輛綠色的小車從對面駛過來。

    “有車了。”江愛業張開雙手攔在路中間。

    小車停了，一個人從車窗裡伸出頭來，沒想到會是熟人。

    季章：“出啥事了？”

    “人命關天的事，我嫂子要生孩子，需要馬上到醫院去。可我們車壞了，你能幫幫忙嗎？”、

    看到季章，江愛業樂了。

    “行行，把你嫂子抬進來。”季章說。

    江愛業要守著車就不去了。

    季章讓司機把人送到，也下車了。

    黃玉英第一次坐小車稀奇得不行，睜大眼睛到處看。

    “哎呀，這車真好。”

    孫麗秋的肚子又疼起來了，哎喲哎喲地叫喚。

    江愛安滿頭大汗地抱著她，心疼地說：“媳婦，咱不生了，以後再也不生了。”

    在孫麗秋痛苦的叫喊聲裡，他們到達了醫院。

    又是一陣慌亂，孫麗秋被送進檢查室。

    黃玉英牽著江梨的手去交錢。

    交完錢回來，檢查已經結束了。

    醫生說：“孩子沒有生出來，胎盤先脫落了。情況非常緊急，時間久了對孩子和孕婦都不好。”

    江愛安身上的汗嘩啦一下全下來了：“不好？怎麼個不好法？”

    “孩子會憋死在母親的肚子裡，母親也會有生命危險。”醫生說。

    江愛安身體發軟，直直地往地上倒去，反倒把醫生嚇了一大跳。

    “你可別暈啊，還要你簽字呢。”

    “醫生，你一定要救我媳婦，孩子可以不要，一定要保住我媳婦。”江愛安死死地抓住醫生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起來。”醫生說。

    “你不答應，我不起來。”江愛安說。

    就在他們撕扯的時候，黃玉英來了。

    黃玉英一巴掌拍在江愛安後背上，語氣嚴厲地說：“讓你起來，你就給我起來！”

    到底是老太太，關鍵時刻鎮得住場子。

    江愛安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媽，醫生說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險，怎麼辦？”

    “瞅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兒，把眼淚擦一擦，聽聽醫生怎麼說。”黃玉英說。

    醫生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夥子，好好跟你媽媽學一學，別聽話只聽一半。我剛纔是說，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險，那是在你們沒有及時送來的情況下。你們送來得很及時，大人和孩子的情況暫時穩定，初步建議孕婦剖腹產...”

    “剖腹產有危險嗎？”黃玉英關心地問。

    “順產還有危險呢，剖腹產自然也有危險，不剖更危險，有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醫生說。

    “剖，我們剖。只要我兒媳婦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怎麼樣都行。”黃玉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