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起床啦。”

    “你六叔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你快點。”

    高秀蘭把江梨拉起來，動作粗暴地揉搓著她的臉。

    江梨勉強睜開眼睛，發現外面的天還是黑的，她用小奶音哭唧唧地說：“現在才幾點啊？”

    “六點半了。”高秀蘭往她身上套衣服，動作乾脆利落。

    江梨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身體軟軟地往後面倒：“太早了，人家七點半才上學，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不能再睡了。”高秀蘭拿來涼毛巾往江梨臉上一蓋。

    江梨打了個激靈，馬上清醒了。

    “媽，你真是我親媽。”

    她皺著精緻的小臉，哭唧唧地說。

    “我當然是你親媽，你說的這叫什麼傻話？！”高秀蘭推了她一眼，讓她坐直身體。

    江梨勉勉強強地坐直了，打著哈欠把衣服穿好。

    洗過臉後，她跟著高秀蘭來到桌邊，吃驚地發現全家人竟然都起來了，連最愛賴床的江元昊都起來了，一臉嚴肅地坐在桌子邊。

    “你們咋回事？起得這麼早嗎？”

    “吃飯吧。”江愛民睡得不太好，兩個眼圈下面帶著青黑色。他語氣沉重，好像家裏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其實今天就是江梨第一天上幼兒園而已。

    全家人沉默地吃完早飯。

    江愛家早早在院子裡等著了。

    等江梨吃完飯，江愛家就牽著她的小手往化肥廠走。

    走出去很遠後，江愛家扭過頭一看，發現後面跟了爺仨兒。

    江愛民左手拉著江元棠，右手拉著江元昊，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高秀蘭站在後麵，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江愛家朝他們揮揮手,笑眯眯地說：“回去，你們回去吧。我會把小梨平安送到的，你們就不用去了。”

    拉著江梨的小手，他覺得自己是全農場最靚的仔，回頭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主要是江梨又乖又萌，誰見了不想多看幾眼，他這個當叔叔的臉上也有光。

    江愛民沉著臉說：“不行，小梨第一天上學，我們怎麼能不送她過去？”

    說話間，三個人走到江愛家和江梨身後。

    江梨還有點困，走路都是眯著眼睛，腳底下像踩著兩團棉花。

    “妹妹。”江元棠牽起江梨的手。

    江梨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模樣呆萌可愛。

    江元昊仰起臉看著江愛家，可憐巴巴地說：“我也想牽著姐姐的手。”

    江愛家一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鬆開牽著江梨的手。

    三個小孩手牽著手走在前面，兩兄弟走在後麵。

    “你們真的不用來，化肥廠離咱家又不遠，我一個人把小梨送過去就行了。到了晚上，我再把她送回來，這樣多省事啊。搞得像十八里相送一樣，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和小梨要出院門。”江愛家苦笑不得。

    江愛民語氣沉重：“你沒當爸爸，也沒有一個這麼乖巧伶俐的女兒，我的這種難受的心情，你是沒辦法瞭解的。”

    “可小梨總要上學的，等她長大了，她還要離開你們，到外面上大學。現在這麼近，你都受不了。到了那個時候，你該怎麼辦？”江愛家笑得合不攏嘴。

    “你別說了，你再說我就要哭了。”江愛民說。

    江愛家以為三哥在開玩笑，他抱著揭穿三哥的心態看了一眼，結果把他嚇了一跳。只見江愛民眼裏淚光閃閃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了。

    “三哥，你不是吧？”江愛家驚詫地指著江愛民說。

    “就說了你不懂我的心情，等你結了婚，有女兒了就懂了。”江愛民說。

    一路上碰到不少送孩子進幼兒園，順便去上班的人。

    大家都有孩子，路上難免交流起來，養孩子的心得什麼。

    這個說，我家孩子皮得不行，一天不收拾就要上房揭瓦。

    那個說，我家孩子也是，一天到晚在家裏不幹人事。

    輪到江愛家了，江家民剛要說話，話頭就被江愛民搶過去了。

    江愛民用驕傲的語氣說：“我家小梨可乖巧了可聽話可懂事了...”

    下面叭啦叭啦，都能寫成一篇誇獎江梨的八百字小作文了，儼然是女兒迷的樣子。

    去幼兒園的路有多長，家長們就被迫聽江愛民說了一路，花式誇自己的女兒不停。

    “到了。”江愛家牽起江梨的手。

    爺仨兒一塊垮下臉。

    江愛家嘆氣：“你們真不用這樣，小梨晚上就回去了。你們看看小梨，再看看你們自己，小梨多堅強啊。”

    幼兒園門前站了兩個女老師，旁邊有個小朋友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嚎得天崩地裂。

    一個老師在安慰他：“別哭了，你看別的小朋友都沒有哭。你爸爸就在裡面上班，工作完了就可以來接你了...”

    哭是會傳染的，一個人哭一屋的人都哭了，屋裏屋外哭成一片。

    顧大寶也在其中，他一邊哭一邊抬起袖子抹鼻涕。

    江梨本來想跟他打個招呼的，看到他哭成這個熊樣，默默地離開他好幾米遠，找了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坐著，像看戲一樣看著附近的小朋友哭，還在心裏默默評價：這個哭得好看，有點兒梨花帶雨的味道了。這個是全場哭得最醜的，鼻涕都流到嘴上了，也不知道擦一擦。這個貢獻了全場最佳的動作戲，一邊哭一邊在地上打滾...

    江愛家本來還有些擔心江梨適應不了，看到江梨這樣淡定，他提起來的心臟也放下了。

    老師懷裏抱著一個哭鬧不停的小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與衆不同的江梨，眼睛微微一亮說：“那是你女兒？”

    “不是，是我三哥的女兒。”江愛家莫名自豪地說。

    “長得很漂亮，也很懂事乖巧。”老師誇獎道。

    江愛家出去之後，對江愛民說：“三哥，你們回去吧，我也該去上班了。”

    “我聽見裡面有人哭，小梨沒哭吧？”江愛民操心地問。

    “沒哭，他們都哭了，就咱們小梨沒哭，老師還誇了她。”江愛家得意地說。

    “小梨。”趙恆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江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