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黃玉英在裡面鋪被褥，江和平把趙恆叫到外面，對他說：“陪我下一盤象棋吧。”

    趙恆點了下頭，規規矩矩坐在江和平對面。

    在這個過程中，江和平一直在暗暗觀察他。

    他發現趙恆的教養很好，坐姿挺拔後背挺得筆直，顯然是被家裏人好好教導過，絕對不會是一般家庭裡出來的。趙有亮的老家是山東的，和江家的老家離得並不遠。趙有亮老家在山裏，窮得揭不開鍋才跑到東北的。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教養出趙恆這樣優秀的孩子？

    “除了和小梨下過象棋，還和別人下過象棋嗎？”江和平一邊擺弄棋子一邊說。

    “沒有，看我姥爺跟人下過象棋。”趙恆乖巧地說。

    “哦。”江和平微微笑了起來。

    趙恆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他要是不喜歡一個人根本不會搭理。

    他對江和平有問必答，顯然是對江和平的態度不一樣。

    趙恆：“我姥爺愛下圍棋，他經常把我抱在腿上，教我怎麼下圍棋。老朋友來了，他偶爾也會下象棋，這個，他沒怎麼教我。”

    江和平點了下頭：“你的記憶是天生的嗎？”

    “是天生的，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是故意不說的，是我以為大家跟我一樣...”趙恆眉頭緊皺，似是在考慮應該怎麼說。

    “你以為大家都有你這樣的記憶力，不覺得自己跟別人有啥不同。”江和平替他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嗯。”趙恆說。

    “那個電話號碼是你爸媽家的？”江和平問。

    “不是，是我外公家裏的，我們那邊叫外公。”趙恆說。

    白淨的腳丫子撩著洗腳水，江梨百無聊賴地問：“奶奶，你們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說什麼啊？”

    “在商量趙恆的事，你爸爸明天要去局裏打電話，就打趙恆說的那個號碼，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通。”黃玉英說。

    “肯定能打通。”江梨毫不猶豫地說。

    “希望這樣吧，最好不要讓趙家人知道，不然這事可就大了，平白無故得罪了一家人。”黃玉英說。

    江梨睡在最裏面，趙恆睡在她旁邊。

    燈都關了，兩個小孩還在說悄悄話。

    “你跟我爺爺下棋，誰贏了？”江梨和趙恆頭抵著頭。

    “沒下完，你爺爺就說不下了。”趙恆學著江梨說話的樣子，也用氣音說話。

    “沒下完啊，我爺爺下棋很厲害的，附近的老頭都下不過他。”江梨語氣得意。

    “你爺爺真厲害。”就算是沒有光亮，也不影響趙恆拍手。

    江和平嘆氣：“那小孩太聰明瞭。”

    “咋了，下棋下輸了？”黃玉英說。

    “也不算輸，沒有下完。不過再下下去，不出三步，我就輸了。”江和平悶悶地說。

    “那還是輸了，我說你怎麼下棋下一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正下著棋，我叫你洗手吃飯，你就裝作聽不見，非把那盤棋下完了，你再會收手。這一次跟個小孩子下棋，沒下完就把棋收起來了，原來裡面還有這貓膩。”黃玉英說。

    江和平努力找補：“他自己說的，他跟他外公下過圍棋，圍棋比象棋複雜多了，人家圍棋都下過了，下象棋就跟玩兒似的。”

    “你說咋有這麼聰明的人？”黃玉英說。

    “你問我，我咋知道？人家就是天生的，咱們羨慕不來。人家一個腦子抵得你家好幾個孫子的腦袋了，他們幾個加起來都比不上人家。”江和平說。

    睡覺之前，黃玉英不放心過來看了一眼。

    兩個孩子似是都睡著了，她悄悄過去幫他們掖了掖被子。

    趙恆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黃玉英。

    黃玉英動作一頓，笑著說：“你沒睡著啊？”

    “沒有。”趙恆乾脆坐了起來，他輕手輕腳沒有驚動旁邊的江梨。

    “黃奶奶，江叔叔明天真的要幫我打電話嗎？”趙恆仰頭看著黃玉英，黑漆漆的眼睛裏麵滿是忐忑。他不敢相信好運來得這麼突然，似乎是從碰到江梨開始，他的運氣就變好了。

    “真的，你是因為這個睡不著嗎？”黃玉英坐到炕邊，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他。

    “嗯，我來這邊已經很長時間了，我怕我外公已經忘記我了。”趙恆擔心地說。

    “不會的，你外公一定很疼愛你，你從小在他身邊長大，就算別人都忘記你了，他也不會忘記你的。”黃玉英安慰道。

    “他身體不好，我外婆又病了，沒有時間照顧我，才讓我爸媽帶走我的。”趙恆說。

    “你別怪他們，他們也是沒辦法。”黃玉英心裏酸酸的。

    想象一下，如果江梨被帶走了，她大概會每天以淚洗面，以後的日子都沒活過了。

    “我想外公外婆了。”趙恆低下頭抹了抹眼睛。

    “可憐的孩子。”黃玉英神色憐惜，眼裏閃爍著淚光。

    趙恆：“黃奶奶，你能抱抱我嗎？”

    “能，來。”黃玉英張開雙臂，把趙恆摟進懷裏。

    趙恆安安靜靜地倚在她懷裏。

    好半天，他小聲說：“你身上有我外婆的味道。”

    一句話讓黃玉英唏噓不已。

    江愛民剛剛起床，都沒有來得及洗漱，黃玉英就進來了。

    “媽，咋了？”他吃驚地問。

    “小梨也想去。”黃玉英抬了抬手，她手裏牽著江梨。

    江元棠從屋裏探出頭來：“妹妹去，那我也去。”

    江元昊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來：“我也去！！”

    “我是去辦正事的，又不是去玩的。”江愛民擺擺手，一臉糟心的表情。

    “爸爸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坐車去，因為我有錢。”江梨拍著鼓鼓的口袋說。

    “小梨，爸爸跟你說...”江愛民蹲下身來，好聲好氣地說。

    他試圖說服江梨，讓江梨乖乖呆在家裏。

    江梨拉著他的手臂，軟綿綿地撒嬌：“爸爸，你就帶我去吧。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去過局裏。他們都說局裏可好玩了，我想過去親眼看看。”

    “就是因為這個？”江愛民寵溺地點了下她的鼻尖，纔不相信這個鬼精靈的話。

    江梨撅著嘴巴想了半天說：“他去不了，又放心不下，昨天晚上很晚才睡著，到現在還在睡覺。我可以替他去，萬一能幫上爸爸的忙，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