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神兵利器
胡漢山乃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黑商,家大業大勢大財雄黑白通吃影響極大。
胡漢山家財即便沒有百萬也差不多遠,生意的規模顯然是有這筆錢財的。
但讓他一下子拿出二十萬零八千八百兩現銀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處於呆滯狀態。
完全想不到啊!
這狀元郎果然不愧是算數最好之人,三下五除二就從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破了胡漢三的防,算了一筆不容抵賴的帳。
大明商稅絕不算重,商十課一也就是十成抽一成的稅,在歷朝歷代之中都算是很輕的,可就這,還是有人偷稅漏稅,這種情況在各個海關不要太平常,方唐鏡自然一抓一個準,誰也逃不掉。
此時不但眾官目瞪口呆,便是堂下待審的眾商人更是冷汗涔涔面如白紙。
而胡漢山此時則是目眥欲裂,身為黑商扛把子的存在,天津衛大小官員誰不給他三分面子,此時被方唐鏡抓信破綻,不由蠻性發作,怒吼道:“狗官,你敢陰我……”
“咆哮公堂,掌嘴!”方唐鏡淡淡地說道。
語音未落,鐵牛已經一個箭步上前,蒲扇大的巴掌惡狠狠地落在了胡漢山腮幫上。
“噼噼啪啪”
鐵牛正正反反十幾個巴掌落下,胡漢山頓時鮮血與牙齒並飛,鼻涕與眼淚齊流。
不過胡漢山兀自嘴硬無比,含糊不清地罵道:“狗官,有種你打死我……”
方唐鏡微微一笑道:“大家都聽到了,如此要求倒也奇特,當真是聞所未聞,也罷,如爾所願,大牛,不要停……”
鐵牛猙獰地冷聲一笑,手上加力,只聽“蓬”的一聲悶響,胡漢山兩顆牙齒飛奔了出來,下巴呈現一個極不正常的怪異角度,整個人倒飛了出去,顯然半邊下巴已經斷了。
眼見得再來兩個巴掌,這就要真的被活活打死,所有人都臉色蒼白了起來。
朝廷雖明令官府不得當堂施以死刑,需得刑部稽覈,御筆欽點,但實際執行中卻也有變通之法,准許官府不經通報,對犯人施以最高六十至一百的杖刑,若犯人受刑不過而死,有司官員概不用受責。
這就是官斷十條路,條條要人命。
現在方唐鏡這種斷案情形就屬於此例,罪證確鑿之下罪犯頑抗,直接杖斃完全合理合法合規,任何人也挑不出半個不字。
何況方唐鏡此時正得聖寵,打死一個黑商也就打死了,還能怎的!
“且慢!”
這時聽審官員中有人坐不住了,高聲制止。
出言的人是漕運衙門的戶部侍郎劉清華。
戶部在天津衛設有漕運總督衙門,坐堂官正是這位劉侍郎大人。
戶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官階,且戶部掌管錢糧,名義上也可以說是方唐鏡的上官。
劉侍郎笑道:
“方大人懲惡揚善固然重要,然則因為錢財逼死人命似乎就有草芥人命之嫌了,須知聖人有云,官視民如草芥,民視官如寇仇也,爾俸爾祿皆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當慎之又慎。”
方唐鏡毫不賣賬,微笑著說道:
“太祖有云,貪賄五十兩者斬!此獠竊國竟達駭人聽聞之十萬之巨,實不殺不足以震懾宵小也,大人可知,過去三年以來,我大明多少地方天災人禍?這偷漏的十萬銀子若能用於災區,又能活多少人命?此乃救命之錢也!若大人有良策令此獠拿出這二十萬兩罰銀,若如此,放其一條生路也未嘗不可。”
這個……
劉侍郎本想佔據道德高地,卻生生被逼到了低地。
就算劉侍郎真有這二十萬也不可能拿出來的,否則他豈不是幫兇?雖然他就是胡漢山的保護傘,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這話的。
不過劉侍郎又豈是等閒之輩,他還有後手,劉侍郎笑容微冷,又道:“狀元公此言有理,不過事涉偷稅漏稅,且還有地方不法事,應由我戶部和地方有司審理,追繳這筆錢財並清查餘罪。”
方唐鏡笑容滿面,彈了彈自己頭上的烏紗道:“大人此話倒也有理,不過稅務總署之所以成立,職責便是專司清查稅收,至於其餘,本官查明之後自然會移交你部,還請稍作等待。”
劉侍郎乾笑堅持道:“各司皆有自己職責,滋事體大,數額巨大,本官更不敢怠慢,還請狀元公依律當堂移交。”
這是要以官位壓人了。
方唐鏡笑容不減,慢理斯條地道:“本署乃奉皇命辦差,大人想必也不願下官請出王命旗牌吧?且大人怕是沒有看過《大明稅務法試點試行草案》吧,裡面明明白白規定,稅務總署只向皇上負責,與朝廷各機構一概無隸屬關係。可以獨立辦案不受任何制肘!”
劉侍郎笑容僵在臉上,天大地大,皇權最大,他怎麼也想不到方唐鏡一個區區三四品衙門竟然還有皇帝授與的王命旗牌坐鎮,這哪裏是什麼稅務署,分明是巡撫官署好不好。
巡撫有地方專斷之權,乃是一地最高行政長官,此時方唐鏡手持雞毛當令箭,儼然就成了壓在眾人頭上的大棒。
再從法理上說,在坐諸人誰耐煩去細看什麼《大明稅務法試點試行草案》,就算細看,裡面也諸多看不懂的地方,還有那什麼最終解釋權歸總署和皇家所有……難道要去問皇帝?
劉侍郎無話可說,一拂袖而去,已無臉再坐在此處。
他這一走不要緊,胡漢子頓時如同被人抽了脊樑骨一般,死狗般癱倒在地。
大牛上前劈手將這廝揪了起來,邊舉拳欲打邊大罵道:
“直娘賊,女真人草原韃子不比你兇狠?一樣叫咱們大人打得他媽都認不得他,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叫囂,老子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
“大人饒命啊,不要打了,我……認罰……”胡漢山含含糊糊地喊道。
這位大黑商此時哪裏還有半分硬氣,他又不傻,自然感覺到了鐵牛的殺氣,再看這位年輕的大人一臉視人命的冷漠神情,自己在人家眼裏只怕當真是連螻蟻都不如。
別看胡漢山黑白通吃,可這樣的人也最是識時務,此時已經深深地感覺到了恐懼。
這從在座官員噤若寒蟬的態度就可以得知。更何況最大的靠山都被生生堵走,別人還敢指望麼?
他在方唐鏡面前是真的連被正眼看一下的資格都沒有,這是胡漢山的最後機會,若再不識趣,鐵定要成為用來嚇唬猴子的那隻雞了。
“罷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著人帶他下去繳納罰款。”方唐鏡淡淡地道。
兩名衙役拖著胡漢山下去,一路之上嘴裏血沫不停滴落,驚得堂下眾商人兩股戰戰。
“帶下一個,杜善水。”
被唸到名字的瘦商人兩腿一軟,整個人顫抖不已,牙齒得得作響,勉強道:
“小……小人在。”
方唐鏡照例取出帳本翻了翻,問道:
“這可是你店裏的帳簿?”
“不是……啊……是。”杜善水已是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今查你兩年來偷稅漏稅合計三千五百六十五兩,你可認罪?”方唐鏡問道。
“認……小人甘願認罰,只是小人生意艱難,大老爺明鑑啊!可否寬限些時日。”杜善水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問道。
“念你認罪態度尚可,本官也不會不給出路,這樣吧,從今日起你將店鋪的經營權與產業抵押交與本署,本署派人打理汝之生意,直至還清稅收,你看可好?”方唐鏡依舊和顏悅色。
杜善水頓時臉色大變,他本想博同情矇混過關,畢竟作為多年的老賴他賴賬的本事已是爐火純青,但此時稅務總署直接就抄了他的老底,要派人接手他的產業生意,不但什麼都隱瞞不住,且日後還要處處受管制,自然是不願意的。
“小人……小人不敢勞煩官府,小人向親朋好友們藉藉總是能還清的,萬望大人開恩。”杜善水叩頭求道。
“既如此,很好,來人,跟杜掌櫃去領稅金。”方唐鏡淡淡地吩咐,早有人將杜善水帶了下去。
“下一個……”
一日之間,方唐鏡以霹靂手段橫掃整個天津衛,清繳稅銀百萬。
其間當然有人不服,聯合諸多人一起鬧事。
然而方唐鏡身邊的“稅務督察”皆是百戰精兵,手底之硬罕有人能敵,又早就料到有此麻煩,預備有無數預案,當即就拿下了所有鬧事者,並且直接就請出了王命牌先斬後奏,完全沒有給那些保護傘出手營救的機會,快刀斬亂麻瞬間平息風潮。
訊息傳到北京城,朝野震動。
所有人這才隱約意識到,這稅務總署簡直是一柄神兵利器,比什麼東廠西廠要鋒利得多!